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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兮鸾白玉(下)

君长眠(双向救赎)

  可他还是没能做到。

  他倾家荡产,想尽了一切办法去赎她,到最后却不过是云姑姑把弄在指尖的玩物。

  色调柔锦织缎绣的地毯上躺着一个男人,那人将地毯染得一片猩红,站在他周围的几个彪汉宛若踩泥般毫不留情地揉捏着他。

  “……不要!不要!我不走了!我真的不走了!”一个穿着娇艳的女子猛地挣脱开了束缚着她的那些侍女,“扑腾!”一声,跪在了男子面前,她全身搐动,一声声压抑的、痛苦的唏嘘,仿佛是从她灵魂的深处艰难地一丝丝地抽出来。

  “我……我不走了……放过他吧……”她哽咽道。

  她转身跪向了一旁的几个彪汉,“求求你……求求你,放过他,我知道错了……”

  彪汉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里没有一丝怜悯,他抬脚毫不留情地将她甩至一边,她仍不放弃,一点一点挪动膝盖跪向了坐在青鸾牡丹团刻紫檀椅上的云姑姑脚下。

  她两手夹着一根烟杆枪慢条斯理地吹了口浓烟,继而微微侧过眸子看向她,脚尖轻轻翘起了梅兮鸾的下颚,她红艳艳的脸庞沾满了泪水,“梅兮鸾啊梅兮鸾,你以为这里是哪里?你又以为你是谁?”

  “我早告诉过你,做我们这行的不要对任何人动真情,身为花魁,你知道你的行为折损了我多少银子吗?你还得起吗?”她又如痴如醉般吸了口烟。

  “即便你不走,他也得死,你走了,他更得死。”她将“死”说得轻描淡写,柔腔细调的声音却好似根根细小的银针,一点一点戳穿梅兮鸾的心脏。

  梅兮鸾又转身,跪向了一旁的蓝衣女子,“帮帮我……你不是跟云姑姑亲如姐妹吗?帮我劝劝……”

  那女子摇了摇头,猛扯开了她攥着的裙摆,眼神憎恶且嫌弃。

  她将芙蓉楼的舞女都跪了个遍,曾与她交好的到头来却不愿多看她一眼,膝盖早已被她跪的血肉模糊,殷红的裙摆与粘稠的血肉揉搓在了一起。

  突然,她笑了,她接近癫狂地笑了,她扶着一旁的檀木桌子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我诅咒你们……我要让你们不得好死!就像抛尸荒野的那堆腐烂的尸体一样,永远恶臭一辈子!”

  迷雾渐渐散去,一切又恢复如初。

  琵琶声渐渐低沉,凄风凋碧,琵琶声中诉忧怨。

  悬挂在幔纱上的铃铛轻摇,响起清脆悦耳的声音,眼前的景象又随着铃铛声一点一点变换,一切过往云烟如梦似幻,令人陷入其中。

  这还是不久前,在那个个破旧的小柴房中,梅兮鸾拿着创伤药,一点一点为干草上的男人擦着脸上的伤。

  男人轻轻握着梅兮鸾纤细的手腕,“这几天我可能都不会再来找你了,等我挣够了钱,一定会来赎你的,我一定会给你自由的。”

  梅兮鸾的眼里上了一层雾气,她哽咽道:“白玉,你不过就是个裁缝,拼死拼活挣一辈子也挣不到我的身价啊……不要再来找我了……”

  他两手捧着梅兮鸾的脸,“不会的!只要你愿意等我,我就一定会拿着钱来赎你的!”

  她笑了,眼泪顺着脸颊流淌而下,“那好,我等你。”

   后来,苏白玉就带着赎她的钱再次来到了芙蓉楼,这时的他遍布伤痕,血肉模糊,谁也不知他到底做过什么。

  正当他一瘸一拐地走进芙蓉楼时,云姑姑却反悔了,她慢悠悠地走他身旁,朝他吐了一口浓重的烟雾,呛得他咳嗽不止,而她却笑了,“梅兮鸾是芙蓉楼的花魁,是我的摇钱树,这么点钱就想将她赎走?异想天开。”

  ”之前你告诉我二十万两银子就可以将她赎走!你个毒蝎心肠的女人!”

  “你也知道是之前啊,现在早已不同于往日,身价是会涨的。”云娘纤细的手指转了转夹着的烟杆枪,又用烟杆枪慢条斯理地勾走了苏白玉手中沉甸甸的袋子,“既然你那么爱她,那就让你五十万两银子赎走她,每隔一日涨十万两,怎么样?这回我说话算数。”

  后来的画面与之相重叠,私奔那天他惨死在了芙蓉楼里……

  一切重归寂静,一曲琵琶一曲刺骨伤情。

  楼中云雾般的人影来来往往,重现着此后芙蓉楼里的景象,只是梅兮鸾还在,苏白玉却不在了。

  琵琶声停止,台榭上的女子走下了台,她身着一袭妖艳的殷红裙子,修长的玉颈下,一片酥,胸如凝脂白玉,半遮半掩,素腰一束,红色的裙摆在她那一双颀长水润匀称的秀腿边摇晃着。

  而她的身体也如同薄雾一般。

   萧玄影还没回过神来,就被人捂住嘴拉向了黑暗中。

   周围很岑寂,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棂撒入屋内,他抬眸,恰巧对上了一双极其好看的桃花眼,他的眸子似天山之巅神圣的池水,似醉非醉,邪魅不拘。

  他沉静的目光里,流露出一份与生俱来的傲然风骨。

  萧玄影看着他那双眸子,有种格外熟悉的感觉。

  他捂住了萧玄影的嘴,压低声音轻声道:“别说话。”

  须臾,女子的脚步声渐行渐远,黑暗中的那人才松开手。

  还没等萧玄影开口,那人就问道:“哪来的小孩?打哪来回哪去。”

  “静水庄楚庄主让我来这找一位叫白老的人。”

  白老轻笑了一声,喃喃道:“还真是送了我一个便宜货。”

  “什么?”

  他摆了摆手,懒懒散散地说了句“没什么,你要找的人就在你眼前。”

  话语未落就转身就走了出去。

  房梁上的几条殷红幔纱轻拂过上满灰尘的檀木桌子,积尘飞扬,楼内昏暗。

   萧玄影指尖擦过上满灰尘的宴几,而指尖染上的不是层层灰尘,是腥红的鲜血。

   白老轻看了一眼,“还没完。”

   话音刚落,脚步声从他们身后的角落里再度响起,萧玄影蓦地转身,就对上了梅兮鸾一双鲜血淋漓的眼睛,她苍白无色的脸蛋上流淌着几滴殷红的血珠,看着不免有几分瘆人。

   他倏地拔起锈剑就朝她挥去,一道殷红光辉闪过,迅若飞鸿影下,戾如雷破苍穹,倏忽之间,芙蓉楼就差点塌了半边。

  这一系列动作行如流水一般。

  可梅兮鸾却未伤分毫,她的身体好似云雾般直接从她们中间透了过去。

  “你耳朵呢?都说了还没完,你上赶着吃屎吗?”

  白老揉了揉眉心,低头时却无意瞥见了他手里的那把剑,剑身腐朽不堪,整体看来不堪入目。

   萧玄影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下意识的把剑向身后藏了藏,“塞……塞柴火用的。”

  白老冷不丁地道:“藏什么?你当我是什么人,还会跟你抢一个破烂不成?”

  萧玄影:“……”

  梅兮鸾浑浑噩噩的宛若一个醉汉却又似一个被人操控的傀儡,跌跌撞撞地走到了云姑姑面前。

  云姑姑用烟杆枪的枪头硬生生地翘起了她的下颚,滚热的烟灰将她下颚烫出了一片疤痕,梅兮鸾吃痛地闷哼一声了一声。

  “让你好好服侍蔡老爷,你是怎么服侍的?嗯?”她拿枪头轻轻敲了敲梅兮鸾的脸,语气傲慢且咄咄逼人,“既然你不想要这张脸,那我也不介意,让它毁得一文不值。”

   “我要杀了你……”梅兮鸾全身抽搐,语气像是哽咽。

  “什么?”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恍若罂粟绽放,“你要杀了我?就凭你?”

  她的笑声尖锐,似根根冰冷的针,根根都能使人痛彻心扉。

  突然,梅兮鸾一把扯过烟杆枪,将它甩在了一旁,滚烫的烟灰洒了一地,“我要杀了你!”

  腥红的泪水占满了大半个脸颊,一滴一滴染红了她的舞裙。

  身上的红色丝带宛若水蛇一般,在她伸手的刹那间,跃然而起,朝云姑姑猛的刺了过去。

  而云姑姑却不知何时转到了她的身后,“兮鸾,你越来越不听话了。”

  “来人,送她跟他的情郎好生安葬。”她的语气格外懒散,像是抽多了烟草,让她整个人都变得飘飘欲仙了。

  “我要让你们拿命来偿还我的白玉!!!”

  “我要让你们后悔今天所做的一切!!!”

   她骤然拿起一旁的琵琶,纤细白洁的手指扫过琴弦,琴声似大大小小的珍珠一颗颗掉落玉盘,须臾,又似银瓶炸裂,水浆奔迸。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一曲过后,无一活口。

  

   鲜血溅满了整栋楼。

   女子的悲啼响彻在整个寂静无声的夜里。

   而这些死尸,却在那一夜之间没了踪迹。

  

   迷雾四起,萧玄影扭头再次对上了他的那双桃花眼,他眼角略红,像还未绽放开的桃花,带着几分桀骜不驯,也带着几分邪魅。

   这着实不像老人的眼睛——没有半点因年老而导致眼部皮肤松弛的感觉。

   反倒像是易容时漏掉了眼睛这一块。

   骤然间,他的眼前骤然混沌的如同一摊混浊不堪的泥潭,那双桃花眼在他的视线里逐渐模糊,最后他坠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迷迷糊糊中像是有人牵着他往前走着,而前面的路却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好似母亲曾带他去的那间地下室,也如同这般场景。

   只有无尽的黑暗。

   牵着他走的人是一个男人,一头雪白的长发散落在颈后,肤白胜雪,纯净洁白的宛若一块玉瓷又似覆雪的寒梅般纯净娇艳。

  这是他等了许久也找了许久的人。

  他沧桑地笑了笑,“真的很可惜,没法看着你长大成人。”

  “不要……不要走……”少年哽咽道。

  “……天涯何处不相逢。”

  这声音特别轻,犹如漂浮不定的云雾,回荡在他耳边。

   “……什么?”

  他还没反应过来,男人的衣袖就从他紧攥着的手中“溜”了出来,唯一留下的或许只有衣袖下小小的手印。

  男人的身影渐渐淡去,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他四处张望着,看到的只有茫茫无际的黑暗。

  “……师父。”

  可男人并未回头,只是不断的离他远去……

  ……师父。

  ……不要走。

  他眼眶湿润,呆呆地站在原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眼前的画面如梦似幻,却又恍如昨天。

  记忆溯回到了当年的那个秋水镇里,即便没有萧雨庄那般大,那般奢侈,可日子却是从平凡中磨出来的欢乐。

  ——若是习惯了暖,以后怎么扛的住严寒。

  ——屁话少说点,一个小毛孩,没事别操心大人的事。

  ——有缘何处不相逢。

  ……

  记忆如珠,散落一地。

  而有些记忆,看着像是被时光流散到岁月的尽头了,早已不知所向,其实它却早已成为灵魂的蛊, 注定在每一个不眠之夜,撕心裂肺。

   再睁开眼时,就不再是芙蓉楼了,而是一个洞穴之中。

   一滴滴水滴顺着钟乳石滴在了他的肩膀上,此处阴风嗖嗖,寂寞无声,幽静深邃。

   他就坐在用鲜血画的一个巨大阵法的边缘上,不能动弹,四肢无力,软绵绵的,像被人抽走了全身的骨头。

   突然,一滴水滴落在了他手背上,而这粘稠的液体,却不似水滴。

   水滴声滴滴答答的在四周回荡着,空旷无边。

  不过片刻,又滴落了一滴,这次这个粘稠的液体里掺和着一块腐肉,还散发着阵阵腐臭。

   萧玄影不由地猛然抬头望去,借着阵法散发出来的微弱的光芒,他大致看清楚了那东西——腐尸。

   洞穴的顶上从来不是什么钟乳石,而是一排排腐烂不堪,面目狰狞的尸体,尸体的四肢无力地下垂着,有的尸体的胳膊仅仅连着血肉的一根筋,摇摇欲坠。

   突然,一把油纸伞挡住了他的视线,持伞的那人将伞递给了他,“拿好。”

   “你怎么什么都带?”他艰难地驱动着软塌塌的胳膊接过伞,看向白老。

   “别乱动,啰嗦。”

   说罢,就转身朝阵法中央走去。

   萧玄影: “……”他为什么可以来去自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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