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伤疤

他渐渐平缓了些，冷汗早已浸透衣服，贴着皮肤，难受得紧，他抱着自己，靠在床头缩成一团，将脸埋进膝盖。

“那些手稿呢？”他哑着嗓子问，抬起头，眼角泛红，“你之前放在桌子上的，永动机手稿。”

阿尔瓦沉默着，起身去打热水。

卢卡知道，阿尔瓦知道那些往事，或许他忘记的阿尔瓦都知道，只是他想不起来罢了，可阿尔瓦似乎不太愿意提当年的那些事情，也很抵触永动机。

不知过了多久，阿尔瓦端着水盆和毛巾回来，抬手就要掀他身上的衣物，卢卡愣了下，忙压住了他的手：

“我自己来！”

阿尔瓦沉默着，放开手：“那你自己脱。”

卢卡的手停留在衣裳下摆处，良久，他开口：“能不能出去一下。”

阿尔瓦脸上的温和一点点散去，直接伸手掀了他的上衣，白皙皮肤上，长年累月留下来的痕迹让阿尔瓦看得胆战心惊。

他微凉的指尖碰上肩颈处的一道痕迹，又猛地移开，他张了张嘴，想问为什么，可想起卢卡进了监狱，他似乎又知道了原因。

那个曾经娇生惯养的贵族小少爷，如今再也回不到最初了。

原来当初的那场大火带走的不仅仅是他，还有他最在意的卢卡斯……

他忽地垂下眼帘，绞了毛巾，给卢卡擦身上的汗，从刚刚起，卢卡就再也没开口了，，一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阿尔瓦给他套上干净的睡衣，手掌擦过脸颊，才发现湿意，他抬起那颗垂着的头，卢卡咬着嘴唇，眼泪一滴滴滑落到他手心，滚烫又炙热。

眼前的画面渐渐和当年重合，那个孩子也是这样，满脸的泪痕，一声声地质问着他，他那时想解释，可又不知道怎么去说，他本就不善言辞，更何况他说什么，在孩子眼里也不过是苍白的、为逃脱罪名的狡辩罢了。

他那时在想什么呢？如今好像也记不起来了，他只记得大火燃起的那一刻，他心里唯一的念头就是让他的卢卡斯逃离危险。

他的卢卡斯是那样好的一个孩子，活泼可爱，敢爱敢恨，如果……如果他知道多年以后再见，他的卢卡斯会变成这样，想来他那时有十分之一的可能会带着他的卢卡斯一起跌入火海。

可他对卢卡斯，总是心软呀。

阿尔瓦觉得，自己可能要完了，眼前人可怜极了，他心疼，却也怨恨当初，那些复杂的情绪一日复一日地缠着他，似乎爱得不纯粹，恨得也不纯粹。

可到了如今，他还是心甘情愿地、耐心地擦着那些眼泪，他的心脏在泛疼，很奇怪，他现在是鬼呀，原来鬼也是有心的吗？

他不必问卢卡为什么哭，他知道这个孩子从来都倔强，自尊被踩着碾压的滋味并不好受，卢卡斯学会了适当的服软，却始终无法对屈辱低头。

他只是觉得难堪罢了，那些伤害仿佛耻辱柱般，一刻不停地提醒他，他是一个囚徒，一个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