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一边絮絮叨叨一边帮她处理手上的小指,“你个姑娘家怎么能把手弄成这个样子,行了,这几天先别沾水,每天换药。”然后又把片子递给她,“两个星期之后过来拆线。”
拿着片子和药出了医院,看到不远处站着一个穿着雍容的女人,是梁燕萍,南潇收回视线当作没看见她,径直从她身边经过,梁燕萍拉住她,“南潇,上次的事是妈妈做的不好,这件事你徐叔叔已经解决了,你不用担心那个人渣再来骚扰你了。”
南潇终于肯施舍一个眼神给她,“条件呢?”
梁燕萍不好意思的笑笑,“都是一家人还讲什么条件,非要说的话就是你很久没回家了,我和你徐叔叔都想让你回家吃顿饭。”
南潇虽然不知道这两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也没拒绝,上了梁燕萍的车。
到了他们家发现阿姨已经做好了一桌的饭菜,南潇心里冷笑,明明订包间就能省去很多麻烦,还非要做一桌子菜彰显他们为数不多的虚假亲情。
南潇随便挑了个地方坐下,徐卓隆不一会儿也回来了,三个人坐在一个大桌子上,南潇实在一分钟都不想不想多待,先入为主道:“叫我来到底有什么事?”
徐卓隆的笑容僵了一下,象征性的咳了两声道:“是这样,我们都考虑到你的成绩不太理想,就想着送你出国读书,手续已经在办了,就等你一句话了。”
南潇眯了眯眼,“就怎么简单?”
梁燕萍夹菜的明显停顿两秒,“你这孩子,说什么呢?你徐叔叔也是好心,都是一家人肯定都是为了你好。”
南溪难得露出一个假笑,语气里带着讥讽,“有什么话不如一次性说清楚,我还能考虑一下,如果这样的话我们没有沟通下去的必要,我不想把时间浪费在猜你们的心思这件事上。”
徐卓隆这才放下手里的筷子,“当然出国留学的前提是你能答应我回国之后和张市长的儿子订婚。”
南潇不屑的笑了一声,原来是想傍上市长这条大腿,“说白了就是出国镀层金然后被你们当工具人一样卖给别人?”她站起身,椅子在木质地板上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像是南潇无声的反抗,“你知道我不会答应,别在做无用功了,以后有这样的好事也别来找我了,我消受不起。”
她刚买出去两步就听到徐卓隆说,“也许你看看这个就不会这么想了。”
南潇回过头,看到徐卓隆手边放着一个文件袋,徐卓隆向边上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人就把文件袋送进了南潇手里。
南潇知觉袋子里不会是什么好东西,但她还是打开了文件袋,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张亲子鉴定报告,而父亲那一栏赫然写着徐卓隆的名字,紧接着她就看到下面的结果,基因相似度99.99%。
南潇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被抽干了,她颤抖着嘴唇,“什么意思?”
“看不出来?报告结果显而易见,你是我的女儿,不然我为什么大费周章把你从颐洲转到这儿?为什么替你解决那个人渣的事儿?你是我的女儿,南潇。”
南潇死死把那张纸攥紧了,她的喉咙紧了紧,“鉴定报告也能造假,你怎么证明鉴定报告跟我有关?”
“如果你同意的话,我们现在也可以再去医院做一次鉴定,我不会无聊到在这件事上骗你,南潇,你总要面对现实的。”他笑得得体,南潇看着却觉得无比刺眼。
南潇的眼睛猩红一片,她侧目看向梁燕萍,那眼神仿佛要杀了面前这个女人,拳头死死地攥着,声音哽咽沙哑,“你为什么要那么对我爸,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梁燕萍也放下筷子,“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也没必要瞒着你了”她笑了笑,“南卫东从一开始就知道孩子不是他的,是他自己心甘情愿做接盘侠,我又没有逼他,他就是个窝囊废,就算他知道他也不敢在明面上说,离婚居然还腆着脸跟我争抚养权。”
说着说着她面上的笑容更甚,好像在嘲笑那个男人的懦弱和南潇的天真,“我当年真是不理解他明明知道孩子不是他的,他到底为什么要争抚养权,到现在我也还是想不通,这种男人活该给人家做接盘侠……”
只听“啪”的一声,梁燕萍的脸上骤然出现了五个鲜红的指印,盘起的头发也乱了,南潇指尖发烫,她冷声道:“这是替我爸还你的,别再让我听到你侮辱我爸,没有下次。”
梁燕萍显然是没想到南潇听了这话会直接动手,之前她不管怎么动手怎么辱骂南潇南潇都没有动过手,梁燕萍眼睛一下子就红了,她咆哮着大吼,“我才是你妈!你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跟你妈动手!南卫东给了你什么让你这么向着他?”她指着徐卓隆,“她才是你爸,他才是你的亲生父亲!南卫东算什么?他傻你也傻吗?”
南潇脸色惨白,眼睛里满是戾气,“你早晚会后悔的。”说完就抬脚离开了。
徐卓隆却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这件事我希望你好好考虑,毕竟你做不到的事我只需要一个电话,就比如让那个骚扰你的人渣再也没机会威胁到你和你身边的人。
南卫东到死都惦记着你,你答应了我的建议起码也不算是辜负他,你好好想清楚。”
南潇脚步没停,但是徐卓隆的话却深深地扎进她心里,以至于她都没注意到正在向她走过来的徐奕淩。
徐奕淩叫了她一声,南潇也只是抬眸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就走了。
徐卓隆说的是事实,她什么都做不了,就连鱼死网破她都做不到,而南卫东真的到死都在为她打算,就想着他走了之后怎么让南潇好过一点儿,甚至同意了梁燕萍做她的监护人。
他小半辈子都在为南潇考虑,为了南潇上学从镇里搬到城里南潇还记得,以前穷,日子不好过的时候,南卫东省下饭钱也要给南潇隔三差五买肉吃,问就是南潇在长身体,该吃些好的,他不管有多忙,工地到学校有多远南卫东从来没缺席过她的家长会。
她总是记得父亲去开家长会的时候穿着民工沾满灰尘的衣服和身上的水泥油漆,还有父亲满是茧的手和安全帽下流出的汗,这是就是她爱的父亲。
上学的时候因为从来都是爸爸来开家长会所以南潇总是被说有娘生没娘养,一开始她会愤怒,会生气,后来长大了,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她没有妈妈,只有爸爸。
恍惚间她突然想到她拿到附中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南卫东很高兴,笑得合不拢嘴,她还记得那天晚上南卫东抱着她的录取通知书睡了一晚上,她想不通她的爸爸那么真诚 那么善良,为什么还会有人伤害他。
所有人都对她爸爸不友好,有一次她忘带了钥匙,跑去工地取家门钥匙,就听见其中一个民工在议论她爸爸,:“你说他一个民工没老婆哪来的孩子?”
另外一个人就说:“他呀,要么孩子是捡的要么就是给人家当了接盘侠,也说不准是老婆跟人跑了。”
他们说话难听,南潇砰的一声将书包摔在地上,愣着一张脸看着他们:“别乱嚼舌根,别人的家长里短跟你们没关系。”那些人不以为意的走了。
南潇终于看到了南卫东,南卫东身上很脏,关节粗大的手也脏的厉害,端着一个铁盆蹲在墙角下吃饭,看到南潇来了顿时喜笑颜开,放下盆迎上去,赶忙问:“吃饭没,饿不饿。”说着就在身上蹭了你下手才从兜里摸出几张皱巴巴的零钱递给南潇,“给,出去吃点好的,好好睡一觉,下午才能好好学习。”
南潇眼睛里满是泪水,她没有接南卫东递过来的钱,南卫东笑了用手背给她擦眼泪,“怎么啦潇潇,怎么哭了?”
南潇握住他布满老茧的手,“爸,我把钥匙落在家了。”
南卫东笑着说,“多大点儿事儿。”说完就从兜里摸出钥匙递给南潇,“别哭,爸的钥匙给你。”
南潇接过钥匙,南卫东又把钱塞进南潇手里,“拿着钱吃顿好的,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南潇攥着那些钱,仿佛那些钱还带着南卫东的体温,那是他炽热又浓烈的爱,她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南卫东笑着说:“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儿?快回去吧,愣着干啥?不然待会儿是不成午觉了,快回去吧!”
南潇这才踩着正午的阳光离开了,那一天她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让南卫东过上好日子,但是南卫东都还没等到她成年就离开了。
想到这儿南潇的眼泪不受控制的落下来,这一刻她不知道自己该恨谁了,或许她最该恨的是她自己,她就不该出生,如果没有她南卫东也不会是那样的下场,如果没有她梁燕萍也不可能找上南卫东毁了他的一辈子,她想,她最该恨的人是她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