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内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小枫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呼吸声,和宫远徵那粗重而混乱的喘息声。
曲潇骂他如同最终的审判,狠狠砸在宫远徵心上。
他想反驳,想嘶吼,想证明不是那样的,可所有话语都卡在喉咙里,变成无声的哽咽。
他看着榻上那个气息奄奄、仿佛一碰即碎的人儿
再看着自己那双沾满她鲜血、此刻微微颤抖的手,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和自我厌恶几乎要将他撕裂。
他不是故意的…他真的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只是控制不住那股莫名的烦躁和头痛…
瑶月和雪重子正在全力为小枫稳定伤势,无暇他顾。
宫尚角脸色铁青,看着弟弟那副失魂落魄、却又嘴硬不肯认错的样子,心中怒其不争,却又狠不下心在此刻严惩。
宫尚角“远徵,”
宫尚角的声音带着极度的疲惫
宫尚角“你先出去。冷静一下。”
宫远徵猛地抬头看向兄长,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和挣扎。
他没有动,脚步像是被钉在了地上。
出去?去哪里?他现在脑子里一团乱麻,心脏像是被无数只手撕扯着,一边是翻江倒海的悔恨,另一边却是那顽固的、因小枫而起生理性排斥和头痛。
就在这僵持之际,榻上的小枫忽然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眉头痛苦地蹙起,无意识地发出一声细弱的、带着哭腔的呓语
曲小枫“…阿远哥哥…痛…好痛…”
这声微弱的呼唤,像一根最细的针,精准地刺入了宫远徵混乱意识的最深处!
宫远徵“痛…”
几个破碎的词语和画面猛地撞进他的脑海!似乎是昏暗的烛光下,女子苍白隐忍的脸,银针寒光一闪,刺入心口,鲜红的血珠涌出…
伴随着的,是一种他感同身受的、尖锐至极的绞痛!
他踉跄着扑到榻边,死死盯着小枫苍白汗湿的脸,眼神充满了巨大的震惊和…
一丝终于破土而出的、清晰无比的恐惧和心痛!
他再也支撑不住,膝盖一软,竟噗通一声跌坐在榻边,双手捂住脸,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
没有哭声,但那无声的、压抑到极致的绝望和忏悔,却比嚎啕大哭更让人心惊。
他所有的傲娇、嘴硬、所有的伪装和排斥
在这一刻,被小枫无意识的呼痛和那突如其来的痛苦记忆,彻底击得粉碎。
宫尚角看着弟弟这副模样,心中重重一叹。
他知道,远徵此刻才算是真正开始面对现实。
他示意帐内其他人稍安勿躁,给弟弟一点空间。
宫远徵就那样跌坐在那里,许久没有动弹。没有人催促他,也没有人安抚他。
瑶月和雪重子继续专注地为小枫疗伤,内力源源不断地输送,稳住了她最后一丝心脉。
曲潇擦干眼泪,重新打起精神,和阿玉一起
小心翼翼地用温水替小枫擦拭身上的血迹和冷汗,动作轻柔。
宫尚角则沉默地守在一边,目光复杂地看着弟弟和弟妹。
时间一点点流逝。
当黎明前的第一缕微光透过帐幔缝隙时,小枫的呼吸似乎终于变得稍微平稳了一些,虽然依旧微弱,但不再像随时会断绝。
瑶月缓缓收回手,脸色有些苍白,显然消耗极大
瑶月“暂时…稳住了。但心脉之伤非比寻常,后续调理极为关键,且不能再受任何刺激。”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宫远徵缓缓抬起头,眼底布满了血丝。
他看向宫尚角,声音沙哑得厉害
宫远徵“哥…让我…留下来。”
宫尚角凝视着他
#宫尚角“你想清楚了?你确定你现在的状态,不会再次伤害她?”
宫远徵痛苦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宫远徵“我不会…再伤她。如果…如果我控制不住,你就…杀了我。”
他的话让帐内所有人都是一震。
宫尚角沉默片刻,最终点了点头
#宫尚角“好。这是你自己说的。金逸,”
金逸“属下在。”
金逸立刻应道。
#宫尚角“你看好他。若他再有丝毫失控,伤及小枫,我唯你是问。”
金逸“是!”
金逸郑重领命,看向宫远徵的眼神充满了复杂。
他知道,这是角公子给徵公子最后一次机会,也是最大的惩罚
让他亲眼看着自己造成的伤害,日夜承受良心的谴责。
宫远徵得到允许,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到榻边,却不敢靠得太近,只是跪坐在那里
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小枫苍白的面容,仿佛要将她的样子刻进灵魂里。
他看着曲潇和阿玉细心地为她处理伤口,看着那狰狞的伤口和遍布的淤青,每一次擦拭都像是在凌迟他的心。
他看到她无意识蹙起的眉头,听到她细弱的呻吟,就会紧张得浑身紧绷
第三日的夜,深沉得如同化不开的浓墨。
小枫的营帐内,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床榻上的小枫,脸色灰白得没有一丝生气,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仿佛下一秒就要香消玉殒。
她持续的高烧虽然稍稍退去,但生命的迹象却在飞速流逝。
瑶月和雪重子轮流为她输送内力,但那精纯的内力如同石沉大海,无法唤醒她丝毫的求生意志。
曲潇守在一旁,眼睛肿得像核桃,声音已经哭得沙哑。
她握着妹妹冰冷的手,一遍遍地哀求,一遍遍地痛骂
曲潇“小枫…你醒醒…看看姐姐…为了一个男人,你连家都不要了吗?连孩子都不要了吗?你怎么这么傻…”
她猛地抬头,看向帐外那个如同雕像般伫立了几日的模糊身影,再也抑制不住怒火,冲出去厉声哭骂
曲潇“宫远徵!你满意了吗?!你把她逼成这样!你滚!滚远点!别在这里脏了她的地方!”
宫远徵站在帐外,寒风吹得他衣袍猎猎作响,他却毫无所觉。
几日不眠不休,他俊美的脸庞消瘦憔悴,下巴冒出了青色的胡茬,一双眼睛布满了血丝,里面盛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慌、悔恨和一种濒临崩溃的绝望。
他听着曲潇的骂声,拳头死死攥紧,指甲深陷掌心,渗出血迹,却一言不发。
曲潇骂累了,又回到帐内,看着依旧毫无起色的妹妹,心如刀割。
然而,依旧没有任何作用。
小枫像是彻底封闭了自己,拒绝一切生的可能。
瑶月疲惫地收回手,对着宫尚角微微摇了摇头,清冷的眸子里也染上了一丝无力
阿玉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苍律锋红着眼圈别开头,宫尚角闭上眼,下颌紧绷,周身弥漫着沉重的悲痛。
宫远徵看着默不作声,似是放弃的模样,顾不得多想,跪坐在小枫的面前,轻扯着她的手
#宫远徵小枫...别丢下我....
似是听到这可怜的委屈低语,床畔的人睫毛微不可查的一颤,可终是未睁开那沉重的眼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