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字是达布里想要的答案,但它真正救了达布里吗?
他没有说,只是静静地看着躺在床上插着各种管子的妻子,她的脸因为抢救失去了仅存的那一点血色。微弱跳动的心电图是她还活着的存在。
在那一刻,达布里仿佛听到了妻子的呼唤声,放过我吧、放过我吧。
漫长的时间从来不是最后的救赎,而是一点点把人推向深渊的力量。
终于,在某一个不经意的节点,达布里站起了身,他俯身一根一根地拔掉了妻子身上所有的管子,看着静止的心电图,他微微愣了片刻,但他没有就此停下来,而是迅速抱起妻子,走出肿瘤科,带她融入夜色中。
何处归去的人,都融入在夜色中,远不止两个人,坐在大榕树下长椅上的甘先生也是。
他目睹了一切,却沉默至极。
待到身影不见,他才起身,回到了病房中。他没有坐在那把掉了漆的红椅子上,而是拿起盆,打来热水,沾湿毛巾,仔细地替妻子擦拭着身体。
甘亲爱的,难受吗?我知道你难受,但答应我一定要坚持下去,真的,坚持下去,医生会治好你的。
他俯身亲了亲妻子那只没有扎针的手,抬头时,看着跳动的心电图,他微微愣了片刻,随后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只要还在跳动,便是生的希望。
漫长的时间足可以让人熬到天亮,但这不是时间所决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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叁
——44号病床的病人和家属在昨天自行离开了。
接到这个电话信息的时候,正是天蒙蒙亮之时,我此时刚启动车准备前往医院,就接到了夜班医生的电话。
电话的内容让我稍许沉默,回忆了44号床的相关病例信息:44床,拉娜,女,住院号180922,急性髓细胞性白血病,家属达布里。
对此,我没有过多的意外,这样的情况在一个肿瘤科室当中从来都不缺乏。
我你们及时发现了吗?
无名氏是的,被在护士站值班的护士及时发现了。护士劝说了,但他们仍是坚持出院,无奈就签了放弃治疗的同意书。
我按照医院的相关程序,让医生给44号病床办理了相应的出院手续。
等我驱车抵达医院,一只脚刚踏入肿瘤科时,科室的警报器响了起来——有人需要抢救。所有医生齐齐往抢救室赶去。
45号病床的病人丹珠,女,住院号180609,子宫内膜癌,进一步压迫周围血管,引发了大规模出血……我一边穿工作服,一边听护士汇报病人情况。45号床的家属是……还未等我想完,就被和我擦肩而过的甘先生一把抓住了胳膊。
我这位家属,请您放开我,我要去抢救病人。
甘医生,医生,你一定要保住这个人,我求求你了。
匆忙间,我就听了一个只言片语,便急忙点头,拂去他的手,带着一众医生跨进了抢救室里面。
门”吱呀“一声关上,生生阻断了那条从病房到抢救室、一路蜿蜒的血痕,浓郁的血腥味弥漫在整个空气中,经久不散。
再次打开时,我拖着一具疲倦的身体从里面走了出来,再次和甘先生擦肩而过,看着急匆匆奔赴到妻子身边的男人,我会心一笑。
我手术很成功,病人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子宫进行了摘除,子宫被送去做病理检查。过些时间就能知道病变程度,到时候我再根据病变程度来给你们下治疗意见。
等我说完这些,我被汗水浸湿的视线中忽然出现了一抹夺目的颜色。
是一束花。
甘先生送给刚手术成功的妻子一束向日葵。
我「向阳而生吗?」
我想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