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活在世》四

肆

——抽筋剥皮。

这四个字，从“神医”的口中一个字一个字被念出时，让屈膝跪于旁的男人全身抖动了数下，但他并没有抬起头去反抗这四字，反而是将粗糙的大手合十高高举过头顶，虔诚地再度弯腰拜了下去，头低得也是愈发低了几分。

达布里请神救救我的妻子。

他颤抖的声线，足以凸显他的战栗，但是话的内容，又充满了对神的笃定。

他的话如散入空气中的烟雾，转眼间烟消云散，无任何回应可言。他虽心怀种种忐忑，却不敢抬头去说出反抗的任何一词一句，怕冲撞了神明。

只见，“神医”从宽大的服装中伸出一双枯瘦如柴的手，细长的手指随即就缠绕上斜挎着的烟斗。抽出，点燃，放在嘴边吸了一口，然后她一挥烟杆，随着吐出的烟雾吩咐了一句，

巫师“来人，抬下去。”

随着她的一声吩咐，几个站立左右、穿着同样宽大袍子蒙面人将男人身边的女人抬了出去。

他虽想跟上去，却不敢抬头去看身前的那名“神医”，怕冲撞了神明。

她走下床榻，走到跪着的男人身边时，她站定，从上而下俯视着他，吐出一句，

巫师神，会救赎你的妻子的。

随后屋门被一众人打开，风穿堂而过，载着水汽冲撞了达布里的神明，四散的水汽溅在了达布里的身上，渐渐夺去他身上的温度，他全身现在犹如坠入冰窖一般，寒气如针刺在他的骨头般让人寒颤连连。

达布里「八九月的天为何会有如此寒的水汽？」

循着水汽看去，他就看见了一口柴火堆起的大锅，从锅里不断冒出水汽。水汽喧嚣着，和锅下熊熊的火光对抗着，蔓延而出的火光映照着达布里妻子的脸，她苍白如纸的脸上出现了分色——一半红一半白。

未等达布里反应过来，他的妻子就平躺着被人齐齐举过了头顶，几个人一步一步地走上锅前架起的台阶上。距离锅越来越近，原本跪着的达布里有了些许反应，逐渐地“山”终于爆发了，然后是地动山摇：他发疯了一样要冲出屋子，口中大喊着他妻子的名字，

达布里拉娜！

“山”的爆发，似乎将不远处的妻子震醒了，她终年紧闭的双眼在此刻睁开了，她歪着头去寻那声音的方向，在看到奋力向她奔赴而来的丈夫的时候，她艰难地拉出一个达布里熟悉的微笑。

那个微笑在无数个日日夜夜，吸引着沉默男人，此时它出现了，却仅存在了一瞬间，那一瞬间绽放出来的微笑，勾起了男人无数个美好，美好中有山有水，也有那个美丽动人的人儿。

但下一秒，美好戛然而止，他的身体被“神医”伸出的手挡住了，

巫师不得冲撞神明。

“神医”不费吹灰之力地就让“山”再度陷入沉睡。

达布里可是……可是她会死的，把她放入锅中她会死的。

巫师不，她不会死的，她会得到永生，会成为神眷恋的人，这是她的幸……

还未等“神医”的话说完妻子就被人扔进了滚烫的沸水当中。

她还活着吗？

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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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

或许到死也不会有人告诉达布里，在他逃离医院的第三天，医院找到了和他妻子匹配的骨髓。但那时候，我打他的电话，已经显示的是无人接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