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的初恋并不是那位不爱关东煮的妹子,而是关东煮,一位与关东煮同时出现在我的生命里的女生。
那个女生的名字好像是什么露西,我听她妈妈喊过,到现在为止也不清楚她那个luxi的写法,只是单纯地认为露西这两个字很美好也很洋气,就这么记了十年。后来当露西这个名字在我耳边响起的频率越来越高,英语教科书上或是某部小清新美剧,甚至是在成都嘈杂的大街上也会被人突然喊一声,害我同前不远处的女生一起回头,那时我便怪她为什么不直接叫小翠或者丽丽。
露西本人并不同她名字一样洋气,普通的马尾和短短的刘海,笑起来眉眼弯弯,嘴角两边有浅浅的梨涡。
记得从前小学大门对面有很多小吃店,最南边那家十平米不到的小店就是卖关东煮的,生意冷清,在遇露西之前我不曾光顾。那天下着雨,我站在那家连招牌也没有的小店门口的雨篷下等雨停。
我不清楚是哪个时候露西站在我旁边的,她蓬松的头发上沾满雨滴,马尾辫歪歪地耷拉着。她双手捧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关东煮,低着头小心地用嘴吹着漂浮在汤水上的热气。
再次让我的视线从密密的雨幕中回到她身上是因她突然将一串鱼丸伸到我面前。
“给你吃。”
我有些错愕,还没有接过来,便听见雨声中夹杂了一声呼唤,她的妈妈在不远处喊她“露西”,她应了一声将那串鱼丸递给我便转身小跑进了雨幕里。
我从小不爱海鲜,对鱼丸这种食物更是不感冒,可自那以后,我开始每天放学以后都去那家小店买一份关东煮,然后站在店门口的雨篷下吃,久而久之,成了习惯。而露西也总是准时在我吞下第二串鱼丸的时候出现,自然也是买一份关东煮。我便假装也在等父母的样子与她一起站在店门口。她总是点着她吃不完的分量,当她的妈妈来接她了,她会将最后一串送给我,然后抓着书包带子一蹦一跳地离开。我才慢吞吞地将最后一块甜不辣用竹签放进嘴里嚼烂,仰起脖子将汤水都喝个精光,再慢吞吞地把纸杯倒扣在脚边的水泥地上,最后慢吞吞地背着书包,踏着夕阳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这样的习惯一直到我再也等不到露西来这家小店,也依然保持着。很久以后,她放学后的目标变成了北边最热闹最受欢迎的奶茶店,热气腾腾的关东煮变成了冰凉的烧仙草。而我只是站在南边的那个旧旧的雨篷下,慢吞吞地嚼着不太新鲜的贡丸,远远地看着她,像块木头。
至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时我没有再爱上烧仙草或是其他花哨的甜点,一直到露西再未出现在这条街上,也没有尝试过它。
有一段日子我搬了家,搬进了市中心的小区。但我一次又一次重复地照着原来的那条路线走着,要经过旧中学,穿过两条巷子,坑坑洼洼的路两边的墙不高,却因家家晾晒的乱七八糟的衣物遮住了阳光,显得巷子有些阴暗,墙面到处是乱刻的涂鸦,面目全非,拐角处的电线杆旁是常年堆积的黑色垃圾袋,散发着恶臭,再穿过一个小菜场,凹凸不平的地面偶尔会看见一条半死不活的鱼翻着白肚皮躺在那儿,对我翻着白眼。
每当走到一半发现错了却不想回头,而是绕了一圈远路回到新家。后来由于迟钝纠正不过来,索性每天都这样走了。最初我花了很长一段时间去适应那两条阴暗狭长的巷子,去适应我讨厌的菜市场的气味,而当我的脏球鞋踏在宽敞干净的大马路上时,经过一个个琳琅满目的精致的橱窗,会有些莫名的不安和生怯。
大概后来我会适应关东煮也是如此吧。
事实上我也摸不清头脑,但怕我这狗屁不通的结论被嘲笑,所以从未对老徐他们说起过。
忘了介绍我的屌丝好友老徐。
“你好我叫徐彦祖。”
“哦,你好我叫程冠希。”
我仍然清楚记得我与老徐初次见面的对话。
老徐的全名的确是徐彦祖,但他跟那个鼎鼎有名的电影明星兼鼎鼎有名的大帅哥导演吴彦祖没有一丁点联系,因为他一点也不帅!老徐喜欢穿白色的背心,初认识他时我曾小心翼翼地问过他,家里经济是不是困难,一个月也没怎么见他换过衣服,他只是神秘一笑给我展示了他的衣柜,他的衣柜里足足囤了十来件一模一样的白色背心,夏天就这么单穿,天气冷了则套一件老式夹克或者大棉外套,像极了聚集在汤家巷子里的流氓。
他说:“你懂个屁,这叫性感,外国猛男都这么穿,那肌肉……啧。”
可惜他只有一身白花花的肥肉,不过我们倒是挺欣赏他坚持自己的风格这一点。
后来一妹子跟老徐分手,就因为他这万年不改的白色背心。
我们哥几个安慰他说:“她懂个屁,这叫性感,外国猛男都这么穿。”
他拍着桌子脸红脖子粗地扯嗓子喊:“小玉!还要一箱哈尔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