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白发渲染了她悲寂的流年
五岁的我好像也就刚上幼儿园几个月而已,那时候,我的身上就陆陆续续出现了好多的紫色、青色,形状不规则的淤青,轻轻一按就会很疼。但谁都没有太过多地去在意这些,毕竟小孩子喜欢蹦蹦跳跳的,磕着碰着总是在所难免的。
可是后来事情发展却越来越不对劲,我身上的淤青越来越多,而且一两个月都不见好。
她终于觉得不好了,带着我去了一个诊所。
“可能是白血病,我们这里医疗水平有限,你们最好带着孩子去大医院看看好一些。”桌子前一个穿白大褂带着无框眼镜的女医生,一边用笔敲着桌子,一边皱着眉头看着化验单说。
白血病……
“我还是建议你们去大医院看看吧。”女医生摘掉了眼镜,轻轻的揉了揉太阳穴,还没等周兰说什么,就冲外面喊道:“下一位。”
当天晚上她坐在炕头上,微微拱着那直不起来的背,“都怪你,净宠着她,给她吃那些垃圾食品,这会好了,弄出个白血病来……”用这种话语一遍遍地数落着父亲苏北胜。
而他只是背着身,注视着家对面的招牌,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说话,你就会不说话,你哑巴啊!”刚回国的一幕幕在她的心中一阵阵泛出,我为什么会嫁给这么一个男人。想着想着,心中的愤怒一下子冲出了胸口,无处发泄之际,她随手抓起炕头的纸筒摔了过去。
“你干什么?”
沉默的父亲终于转过了身说了第一句话,并且从地上捡起她摔出去的纸筒放了回去。
风平浪静之后的大浪,终于冲出了地平线。我得了白血病这个消息像一枚炸弹一样忽然在我们家炸开,弄得所有人都手足无措。
几天后,七大姑八大姨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消息,都从各个地方回来了。众人挤在客厅中,使原本就不大的客厅显得拥挤不堪。
“周兰啊,要不这孩子你就扔了吧,再生一个,反正你还年轻。”不知道是哪位姑姑姨妈说的,众人一阵附议。
“不行,我不会那么残忍的让她自生自灭。就算是真的得了白血病,我也会倾家荡产地治好她。”
“周兰,你怎么这么死脑筋,你就算倾家荡产也不一定能治好她,何必呢。”
就连她的妈妈,我的姥姥也说道:“闺女,反正不是个男孩,有什么舍不得的。”
“行了,别说了。”她站了起来,抱起坐在角落里涂鸦的我,直径回了里屋。
当晚她做出了一个决定——带我去青岛专门治疗白血病的医院。
她铺好了床被,掏出当年去日本时候的背包,简单地打理了一下上面的灰尘,就开始往里面装衣服什么的。
“伊儿,去医院要乖,不要怕打针,吃药,做检查什么的,妈陪你。”当她把最后一件衣服叠好放到了背包里,拉起背包的拉链时,对我说了这句话。
从她口中说出来的那一句:妈陪你。许多年后,变成了,我站在她的墓碑前,说;“妈等我。”那一天那一刻,这句话太轻了,以至于随风漂泊,我都来不及抓住它的尾稍就不见了……
那时候我还太小了,躺在被窝里,只知道轻轻地“嗯”了她一声,之后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梦里,我模模糊糊地看见了一个满头银发却看不清模样的女人,站在感觉离我很远,一片黑暗的地方,一遍遍地念着:“所谓伊人在水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