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厅之中,只有宫尚角一人。
方才明淮序和宫尚角交谈时,端出的茶盏还温着,空气中却已然弥漫开一种不同于之前的、私密而微妙的氛围。
明杳栖走进来时,步伐比平日稍快了些许,裙裾拂过门槛,带起细微的风。
宫尚角几乎在她出现的瞬间便转过了身,目光精准地捕捉到她。
他脸上惯常的冷峻神色在看到她时,如同春冰初融,软化下清晰的轮廓,眼底深处涌动着难以掩饰的、只为她一人的柔光。
明杳栖.“你……”
宫尚角“你……”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又同时顿住。
沉默过好,明杳栖率先开口。
明杳栖.“听侍女说,公子是来提亲的?”
刚刚他们在凉亭中时,明杳栖虽有窥探,但听的却不真切,此刻,权当做一无所知。
明杳栖.“我明家女择婿,可有规矩。”
宫尚角向前一步,很自然地拉近了距离,近得能看清她微微颤动的睫毛。
他嗯了一声,声音低沉而温和,带着毋庸置疑的肯定。
宫尚角“淮序兄已告知,不过都是些正常不过的规矩。”
他目光落在她的脸颊上,语气里含了一丝极淡的占有欲。
宫尚角“我此番前来,必然已下定决心。”
语气强烈,依旧不容置疑。
明杳栖心尖一跳,被他话中的意味烫了一下,那点赧然更深,却并无厌恶,反而生出几分隐秘的欢喜。
她微微垂下眼睫,却又忍不住抬起看他,声音轻了几分。
明杳栖.“你们刚刚都说了些什么?
宫尚角伸出手,指尖极其自然地拂过她鬓边一丝微乱的发。
这般带着爱意的触碰,明杳栖已不再彻底拒绝。
宫尚角“说了该说的。”
他指尖的温度一触即分,留下细微的痒意。
宫尚角“告诉他,我倾慕你,求娶你,真心实意,欲与你共度此生。”
宫尚角的话语直接而坦诚,目光灼灼,不容她逃避。
明杳栖呼吸微窒。
她早已察觉到他的心意,却始终不愿完全相信,总是借着合作的名义来搪塞。
可听到他如此直白地复述,已心跳如擂鼓。
喜悦似乎如温热的泉水包裹住她的心脏,可那水底,仍沉着名为报仇雪恨的冰凉礁石。
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沉默了片刻,方才开口。
明杳栖.“ 那就提前祝我们合作愉快,相处愉快 。 ”
宫尚角“报仇雪恨,铲除无锋,一样都不会少。”
宫尚角“我已写信将你我之事告知执任,待此次归家,我也会将婚约之事告知。”
这段话,宫尚角是在提醒明杳栖,也是在提醒自己。
他们之间,爱意是真,婚约是真,但横亘其间的艰难险阻与彼此心照不宣的算计,也同样是真的。
这层隔阂,并不会因爱意与名分的确立而立刻消失。
明杳栖仰头看着他,在他深邃的眼眸里看到了自己清晰的倒影,也看到了那浓烈爱意背后同样清晰的沉重与决心。
她主动伸出手,轻轻捏住了他一片玄色的衣袖,指尖微微用力,表示认同。
明杳栖.“前路艰难,那便一起闯。”
宫尚角“自然。”
这不是甜言蜜语,而是沉甸甸的承诺。
阳光从窗棂斜斜照入,将相携的两人身影拉长,交融在一起。
檀香与花香交织如昔,萦绕不散,却仿佛悄然融入了一抹甜意。
他们静静站着,谁也没有再说话。
那隔阂依旧横亘在彼此之间,却在这一刻被汹涌而至的爱意悄然融化,模糊了轮廓,仿佛从未真正存在过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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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杳栖与宫尚角皆为习武之人,内力深厚。
当脚步声从远处传来时,两人便不约而同地向旁侧轻轻退开一步。
待明淮序迈入前厅,他们一个抬手作揖,一个微微服了服身子。
明淮序“如此看来,倒是郎有情妾有意。”
明淮序不动声色地在二人之间站定。
明淮序“你们既已下定决心,我自是不好再从中阻拦,但有些话,我身为阿栖的兄长,今日必须讲个明白。”
明淮序直直看着宫尚角。
明淮序“我这妹妹,自幼身体便不好,家中一直是锦衣玉食地供养着,从未有人让她受过半分委屈。”
明淮序“前些年明家遭逢劫难,外敌环伺,许多人虎视眈眈,可即便如此,我也未曾让她吃过一点苦头。
明淮序“我只有这一个妹妹,自然不容她受半分磋磨,如今我看你是个值得托付的人,才愿意将她交予你。”
明淮序“但你要谨记,若有一日你对她稍有怠慢,或是欺辱于她,纵使你远在千里之外,我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这话语,已远远超出一个兄长对妹妹在利用之人的嘱托。
明淮序清楚,若无情意,他的妹妹绝不会委身于他人。
他这是在将自己珍视的妹妹,郑重地交托给另一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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