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缝里的光

许璟踏进李珞办公室时，正撞见他在撕碎一封信。碎纸簌簌落进垃圾桶，隐约能看见“联姻”“家族”的字样。阳光从落地窗斜切进来，把李珞的影子拉得细长伶仃，像株即将折断的竹子。

“新方案需要你签字。”许璟把文件推过去，指节敲在实木桌上发出闷响。李珞抬头，发现许璟换了银丝眼镜，镜链垂在耳畔晃着冷光，恍惚像是五年前在实验室穿白大褂的模样。

钢笔悬在纸面迟迟未落，墨水在签名处晕开小团阴影。许璟突然伸手按住合同：“别签。”他指尖压着甲方公司名称，那里印着烫金的“周氏集团”，“这家企业的环保资质有问题，他们去年......”

“许总监，”李珞打断他，钢笔重重戳破纸页，“你以为我为什么能三天内拉到新投资？”他扯开领带，露出颈间淡红的掐痕。许璟瞳孔骤缩——那是上周慈善晚宴，他与周家千金共舞的新闻照片里，对方戴的蓝宝石项链刮出的痕迹。

文件被摔在墙角的声响惊动了秘书。许璟看着满地狼藉，突然俯身捡起块碎瓷片。那是李珞最爱的青瓷杯，此刻映着他自己四分五裂的脸：“当年你说我急功近利，现在你呢？为了周转资金，连这种脏钱都接？”

玻璃幕墙外响起闷雷，暴雨来得比预期更早。李珞扯住许璟的腕骨往墙上按，碎瓷片硌进掌心：“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当年要不是你......”话音戛然而止，他看见许璟白衬衫洇出血色，那抹红顺着袖管爬下来，在袖扣处凝成血珠。

许璟却笑出声，呼吸喷在李珞耳际：“对，当年是我蠢，以为只要够拼命就能配得上你。可现在我看清了，”他沾血的手指点在李珞心口，“困住你的从来不是家族，是你自己不敢挣破的金丝笼。”

警报器突然尖啸，整层楼陷入黑暗。应急灯亮起的瞬间，许璟瞥见李珞手机屏幕亮起，锁屏照片竟是五年前他们挤在实验室吃泡面的合照。黑暗成了最好的掩护，他放任自己贴近那具颤抖的身体：“阿珞，你电脑密码还是我生日。”

暴雨冲刷着城市天际线，两道影子在忽明忽暗的灯光里缠斗。许璟的后背撞倒书架，旧素描从《资本论》里滑出来。十七岁的李珞在纸上诉说着永恒，而现实的李珞正咬着他渗血的指尖嘶吼：“你以为这些手段能让我心软？”

“我要的不是心软。”许璟扯开领口，露出更多疤痕，像张扭曲的地图，“这些是你消失的五年里，我替你受的伤。”他按住李珞去抓急救箱的手，“东南亚那批劣质建材，周家转了三道手才洗白，你猜最先经手的是谁？”

闪电劈亮办公室的刹那，李珞看清许璟锁骨下的烙印——那是东南亚黑市的标记。无数碎片突然串联：三年前那场神秘火灾，许璟消失的三个月，还有父亲书房里带血的照片。

“你接近周家......是在查当年的事？”李珞的声音像绷到极致的弦。许璟从满地文件里抽出份泛黄的检测报告，那是他们大四时被压下的实验数据：“李叔叔当年不是自杀，是被灭口。他死前寄给我的证据，足够让半个商圈坐牢。”

雨声震耳欲聋，李珞的眼泪砸在血迹斑斑的衬衫上。许璟摸出个U盘塞进他掌心，金属外壳还带着体温：“现在逃还来得及，或者......”他摘下眼镜，露出眼角新添的刀疤，“跟我一起把天捅个窟窿。”

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许璟突然把李珞推进密室。透过缝隙，李珞看见五个黑衣人持枪闯入，领头的正踩在那幅素描上。“许先生，游戏该结束了。”对方枪口抵住许璟太阳穴，“三年前让你逃了，这次可......”

枪响的同时，许璟旋身踢飞武器。李珞终于看清他后腰的绷带，那里渗出的血在西装上洇出深色花纹。混战中，许璟撞碎玻璃幕墙，暴雨裹着碎渣倾泻而入。他在狂风里回头，笑得像十七岁那个疯癫的少年：“阿珞，这次换你追我啊！”

李珞抓住悬垂的应急绳纵身跃下时，听见三十六层传来爆炸声。火光照亮雨夜，许璟在百米高空张开双臂，背后是炸开的烈焰与星辰。下坠的瞬间，李珞忽然想起毕业那年许璟说过的话：“要是哪天我变成星星，肯定是最亮的那颗骗你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