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Lisa,今天我和哥哥Enoch(我们不是亲兄妹)过上了十二岁生日。(说是生日,实际上是我们进孤儿院的日子)我的生日礼物便是这本日记。我打算以后用它记录我的生活。也是在今天,我与Enoch被一同送入了工厂干活,以此来挣一些面包钱。原本Enoch是去矿井去搬运煤矿的,但他的身材实在是太苍白瘦弱了。好似用双指捏住他的胸腹,像捏爆一只常见到碍眼的虫子那样用力一掐便一命呜呼了。所以他和我们这些女孩子一样去纺织厂。
我发现我们去上工的路上总会经过一个酒馆。看得出来杜松子酒真的很好喝,但那些喝了酒的人全七七八八躺了一街。(就因为这个我就不会喝这酒)一群人和疯子一样一惊一乍的乱舞(如果可以这样形容)大叫、疯跑(踩了人都不知道)。Enoch还跟我说:“如果你进这个酒馆,酒保肯定会下意识给你杯杜松子酒然后不顾你的意愿伸手要钱。”
那酒肯定是有问题的,不止是因为看过那群人神魂俱失的模样。有一次Lisa先我之前钻过那狂乱的人堆,留我一人四处碰壁。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巨响,因为好奇我寻声透过浓雾望去。一位手上拿着这种酒(一大瓶)的女人在附近居民楼窗台那,整个上半身都探出窗外,仿佛下一秒就要一个跟头栽下去。她的脸上还带着一种不切实际的笑容。顺着她的臂弯往下,本该沉睡在那的婴儿躺在淌着污水的地面上。头活像炸开的西瓜,血液在他身旁扩散开来。(现在想起胃中还是一阵恶寒)
今天回家我才发现Enoch也写自己的日记,那个本子的封面似乎浸满了灰黑色的液体,但就算因此染上了色却仍挡不住本子原本漂亮的图画。我问Enoch这是从哪来的,他说有一批人去疯人院看他们,扔下来的。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去那么远。
纺织厂的工资仅只够买几片黑面包,这并不是仅靠我就能改变的现状。我不能跟工厂老板说:“你这是虐待!你现在赶紧给我涨工资!”这太不现实了。但是我从以前一起在孤儿院的男室友那问到了煤矿井的位置,下班后赶过去用不了一小时。我算了下,那里是新开的矿场,人手紧缺。我只工作四五个小时便可以有额外的工资。那旁边还有座总从中传出尖叫的疯人院,那些贵妇人、贵老爷总去那找乐子。在我经过时,里面的疯子正好把一本不知道浸沾了什么的本子,没有异味也没有记录东西。我本想去问出来的那位老爷,但他见我向他走来就用手压低自己的帽子向我摆手。看来他们不缺这种东西。不过我也因此可以把以前的所见记录下来。我会先把之前写在Lisa本子后面的撕下来。
雾越来越大了,它是位深色的怪物,把蓝天白云都吞入了腹中。我记不清上次见着阳光是什么时候了。像顶时尚却布料闷实的帽子,让所有人因此受它的折磨。街上的咳声连卖唱的都遮住了(连卖唱的都扯不开嗓子了)。我再也呼吸不到新鲜空气了。
大伙们认为的是对的,我实在是太虚弱了。长期吸入煤渣和污浊的空气使我的肺火辣辣的疼,像有小针一直在我呼吸时扎着我的肺。我决定先不去矿井好好养养。当然我并不是没想过买药,但我努力做工的所得连最便宜的都买不起。在我攥着钱心灰意冷时我闻到了面包坊的香味——对啊,我这么干的初心仅是因为想要有可以下口的饱腹之食,有可以停留的温暖港湾。(起码不是再啃硬邦邦的黑面包)
Enoch当晚没有回来与我一同入睡,这让我睡的不是很好(我怕黑,怕未知,更因为Enoch不在我身边不安)。还好他在黎明时回来了,手中的袋子抑制不住的散发香味。我问他是什么,但他只是红着脸不说话(他嘴像缺水的鱼一样一张一合),用力把袋子塞入我怀中。我打开袋子:天啊!是白面包!我当时真的害怕来两个人给他抓了去。
“不是偷的,是我用钱买的!”
Enoch止不住的咳嗽起来,整个脊背都弓了起来。
“为什么?”我问他。“这太……贵了。”
Enoch为此自鸣得意,他说期望在他还活着的时候让我过的好一些。
我买了从未吃过的白面包,我拿着那个无比干净的袋子却什么动作都没有了。我很饿,我的肚子在咆哮着叫我把这毫不容易得来的白面包吃入腹中。但喉咙却紧到连口水都咽不下去。我抓紧手中的袋子,心中说我要把这个分给家人,我所爱的人。
Enoch说想要我获得幸福,我问他什么是幸福。他说以最实际的讲,是让我就算给自己放几天小假也不会饿死。我当时没理解透,今天上班时发现Enoch不在。问别人才知道他辞职去运煤矿了。我感到不解、不安与愤怒,这感情给下班的我添了些速度,就像给机器加了铲煤让它跑的更快。等我用力推开门向内看时,Enoch已经把衣收的七七八八了。我一来他就如干了坏事被抓现行一样畏手畏脚的:
“Lisa?你,你怎么回来了?我本来寻思给你留纸条的……”
我看见他这样就一肚子火,两大步上前揪住他的耳朵,把嘴对着他被扯红的耳朵:
“为什么要离开不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和你一同去呢?!”
Enoch痛的一直在瑟缩,胸脯剧烈起伏着。过了半晌才开口:
“Lisa……Lisa。运矿给的钱比织布多。但为了方便我要和矿友住一起。没有什么大碍,我仍会陪你过圣诞的。”
我松手,转而去摇他的双肩:“为什么不带上我呢?”Enoch没继续回答,指了指桌上的纸便带着自己的行李(如果能称上的话)踏出了家门。他的离开让我有种被遗弃的错觉(就像以前我那狠心的母亲把我丢在孤儿院门口一样),我赶忙去看Enoch留下的纸条,上面说煤渣对肺不好,现在的社会环境让男性长大后失业,他希望在自己还能工作时替我减轻金钱上的负担。
如果Enoch有一位女朋友(或妻子),那那位女性可能会无比安心。
我准备彻底去矿井工作了。Margaret奶奶从我来纺织场就在,现在却仍生活拮据。我问她为什么,您不是还有位丈夫吗?她回答:“那老头子在家织东西呢。”在之后深入了解后才发现根本没有成年男性去工厂工作!那在之后只有Lisa会继续在这个炼狱工作,我却不能帮她分担。更可怕的是我离这个所谓的长大越来越近,我只能用健康去拼一把。
我还跟Margaret奶奶学了织东西的技术,她边教还边调笑我说:“织衣物如果不是给自己穿送给别人,就是夫妻才干的事喔。”好吧,但我的目的本就是给Lisa送些新衣服。
我很担心、挂念Enoch。但那台巨大机器把我们都锁在了上面,让我们变得和机器一样只会按早已安排好的方式行动了。我是多么迫切的想要知道他的消息,见到他啊!这么写可能十分奇怪(连我自己再复看一遍也是这么想的,这说的像丈夫当兵的妻子。不对,这个也很奇怪。)总的来说我想写信给他。
矿井的集体宿舍就是个挖了个空间的洞穴,一群人不分年龄性别全部住在里面。我真希望有一天工作时间减少二三小时,这样我就有更多时间织东西和休息了。
更糟糕的是与我一同工作的矿友老是咳嗽,他似要极痛苦的离去了。
Enoch向来会完成自己担保的事,在今年圣诞节他果真回来了,双手还托着一顶毛线帽(带有护耳,还是红色的)。
他神秘兮兮的把那顶帽子双手递到我面前,说:“猜猜里面有什么?”
“面包?还是你做的什么小玩意?”不等他揭密我便伸手把那顶帽子扯了起来——是钱,或是说是绝对比我工资多的钞票。当我惊讶的看向他时,Enoch却咳嗽起来,他的嘴角似乎还留有血丝。
“存起来,这是我能给你的最实际的保障了。”
当我发现自己会咳出血丝时才发觉自己被传染了。我的身子骨也因为这个发现变得虚弱。我推车的速度也没之前快了,老板对此十分不满,总扣我工资。想到之前工友短命的遭遇我还是确的回家休养好,我希望迎接我死亡的是爱人怀抱而不是冰冷的石头。
Enoch回来了,拖着他那因为生病而虚弱的躯壳。他如同一个老化的机器,能干的事只剩下冒黑烟以此证明自己活着。
他咳嗽的次数变多了,咳出的血丝掠走了他唇上少有的血色。在他痛苦时我仅仅只能去拥抱、亲吻他渐渐消瘦下去的脸颊并给他打一杯较清的水。我不知道死神何时领走他性命,我恳求,让我们永远这样强硬规律的陪伴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