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被抛下的那位

作者在月考三天赶的，可能有漏洞剧情过快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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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从未真正地在一起过，无论是从前精神的共鸣，还是如今肉身的距离。唯一能让我们靠近的方式，只有思念。唯有思念，才能让两个灵魂短暂地依偎。

初遇你的时候，是冬季的尾巴。你是从哲学系转来学医的“古怪人物”。在你到来之前，我和舍友就从其他同学口中听说——你是个眼高手低的怪人，一个对未来与美好充满好奇、却又信奉基督，认为思考能洗净罪孽的人。可我并没有因为你的“怪”而厌恶，反而被激起一种禁果般的好奇：这家伙真实的一面，到底是什么样子？

也许是偶然，也可能是因为别人对他基督徒身份的不解与厌恶过于明显。在一次必须和班内同学一起吃饭的活动中，你选择坐在我的对面。开口第一句便是：“同学，你介意我在饭前祷告吗？”

我摇摇头。你坐下后，祷告却念得磕磕绊绊。反倒是我在意起你来。在我印象里，基督徒通常只说“感谢上帝，赞美上帝”就结束了，你却低声念了一长串我听不清的词句。直到你终于把合十的双手放开，放在碗筷边，我才找到机会插话：

“你叫什么名字？……还有，恕我冒昧，你的祷告和我以前接触的不太一样，是为什么？”说完我才意识到自己的唐突和隐约的偏见，不禁懊恼起来。而你，像被按了暂停键，整个人僵在那里，让我怀疑这句话的冲击力是不是远超我的想象。

我想离开了，你让我心慌。

我低头，试图把注意力重新放回饭菜上。这时，你这个古怪的人开口了：“我叫 Enoch。我还以为你早就从别人那儿听过我的名字。”

“我没听过关于你的事。”我试图为自己辩解，至少显得我不是个以貌取人的人。

你又不说话了。但我能感觉到你的目光落在我身上。一种没来由的反感让我抬头瞪了回去。

那双蓝眼睛里盛满了同样没来由的真诚，像给孩子讲解问题后问“真的吗？”时那种眼神。又像是反光的大海，泛着水光，带着神秘而深邃的蓝。

“那你是因为最近太忙了吗？你的舍友都对我有一定了解。你总不能什么都没听到，对吧？”

“你不信任我？”

“如果你是被你们宿舍孤立的那位，我就相信你。抱歉言重了，但我们之间确实没有相互信任的资本。”

你不如像霸总小说里写的那样，一句“撒谎”就结束这个话题——简洁，立场明确，还能成为今晚宿舍里的笑料。

“请不要用这种不解和鄙视的目光看着我。我们起码说上话了，不是吗？你的下一个问题，下次见面再回答你吧。”我的冷漠或许让你感到了自说自话的难堪。你眨了下眼，就像从我的视野里彻底抹去了存在的痕迹，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阵风带来的幻听。

我并没有太在意那个“下次回答”的口头约定。它对我并不重要，只是无聊时的一时兴起。再加上临近的月考和假期，我根本无暇顾及每次偶遇时你那双充满期盼的蓝眼睛。直到搬宿舍行李回家的时候，我们才有了“下次见面”。

我搬东西喜欢多量少次，难免走几步歇一会，或是搬不动。Enoch 就在这时重新进入我的视野——虽然方式有点突然和意外。

因为我的不自量力，必须分两趟搬。好不容易把第一批行李搬到车上，回头却怎么也找不到第二批了。

见鬼！怎么会有人连住宿生的被子都偷？我赶紧掏出手机，带着怒气联系宿管查监控。消息刚发出去，我靠着的车尾突然晃了一下。我一抬头，Enoch 正把我“失踪”的行李轻轻放进后备箱。随后他双手不知往哪放，无措地在身上摸索了一会儿，最后插进了裤兜。

“……你偷的？那我不是白联系宿管了？”

他显然没料到我会这么说，慌乱地思索了一下，才把那句烫嘴的话吐出来：“不是偷，我是想帮你。”

像只干了坏事的老鼠，好心办坏事的老鼠，只敢偷偷摸摸做事的老鼠。

不过能少搬一趟何乐而不为？我很快把这事归结为自己的人品或魅力吸引了别人帮忙，欣然坐回车上。

“谢谢你，Enoch。”我并不完全出于感谢开口，这句话更像一把虚晃的利刃，想趁机斩断这个话头和莫名的缘分。“祝你假期愉快，那我先回去了。”

他听了，反而扒住我正要关上的车门，在我不满的目光中呆站着，和我耗着。“还有事？”我怀疑他是故意浪费我的时间，甚至忘了时间的存在。我把手机屏幕举到他眼前，用力敲了敲时间显示的位置。他这才如梦初醒，向后退了一步，留出关车门的空间。我以为他终于肯放我走了，Enoch 却拿出手机说：“可以加个联系方式吗？”

一只得寸进尺的老鼠。

在网络上，他和现实中判若两人。兴许是因为网络包容度更高。他说，在网上，只要是在你我的对话框里，就不用担心旁人的围观与议论。现实中只要和异性扯上关系，桃色绯闻就会像理不清又不断增生的蜘蛛网，把两个人牢牢捆住。

“那你不怕我把聊天记录保存下来吗？网络上的证据可比现实中的更直观。”

“可光有联系没什么用吧？而且PS也不难。”

我又问：“那你的祷词到底是什么？”

他拍来一张书摘，不用想，是《圣经》。食指和拇指压在书页边缘。他说自己会在经典祷词后面加上与祷告内容相关的微小事物。

“比如？”

“如果是饭菜，就会提到农民和种子本身。既然被赋予了生命，也一定与我的父母有关。不能简单地全部归于上帝。”

“你这样不矛盾吗？在我的认知里，你们所说的上帝可以代表一切。”

“不，我信仰基督，只是因为我需要一个所谓的真理与理由。现代科学并不能解释为什么会有那些物理定律。”

他真是个怪人。一个矛盾的怪人。

Enoch在学医的路上并没有不适应，相反，他学得很好，好到让成绩不如他的人眼红。他们说，别人是弃医从别业才会成功，而Enoch，是无论做什么都会成功。

期中考完，Enoch那沉寂已久的账号又活跃起来。周六晚上，他每隔一会儿就问我，愿不愿意去教堂附近的公园等他。我问他凭什么，他说没理由，如果我非要一个理由的话——他给我烤了曲奇。

我去赴约时已是午饭后。正值秋季，我从一片金黄中远远看见了那抹蓝。Enoch板正地坐在长椅上，金黄的落叶铺了一地，他手里拿着一个小纸袋，看见我时，眼睛亮了一下，像被风吹动的湖面。

我们并排坐着，吃他烤的曲奇，有点焦，但很香。他说他要去参军了。

我愣住了。一片叶子落在我膝上，我没拂去。

“为什么？”

“不知道，就是觉得该去。也许是为了弄清楚一些事——比如我为什么信上帝，为什么学医，又为什么……会坐在这里，和你一起吃曲奇。”

“那你找到答案了吗？”

“没有，”他笑了，眼睛弯起来，那片海更蓝了，“但无论未来如何，我们应该做好当下，不是吗？”

后来，他真的去了。我们没再见面，只有偶尔的信件，和更加偶尔的网络讯号。也许有一天，他会回来。也许永远不会。

我们从未真正地在一起过。可每当夜深，我望着窗外，总会想起那个秋天，那个长椅，那个古怪的、矛盾的、真诚的Enoch。我们靠思念让灵魂依偎，在看不见的地方，完成一次次无声的拥抱。

但就像他说的——无论未来如何，我们应该做好当下。

而我的当下，是思念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