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具间的门在林晚身后轻轻合上,隔绝了那个充斥着雪松香氛和冰冷审视的世界。
她背靠着冰凉的门板,剧烈的心跳几乎要撞破胸腔。
额角渗出的细汗沾湿了散落的几缕发丝,贴在她白皙却略显憔悴的脸颊边。
她深吸了几口气,才勉强平复了一些。
换下宽大的清洁工制服,露出里面洗得有些发旧的浅灰色棉质T恤和简单的牛仔裤。
她的身材比想象中更加纤细窈窕,只是长期的劳累让她像一根绷得太紧的弦,透着一股易折的脆弱感,偏偏那双眼睛,在疲惫之下却藏着不肯熄灭的韧劲。
帆布包里冰凉的手机提醒了她。
她匆忙拿出,看到屏幕上许子荃的名字和那条带着憨笑表情的短信,一股真实的暖意才缓缓驱散了些许寒意。
她快步跑出大楼后门。
晨光熹微,街对面梧桐树下,许子荃正等在那里。
他个子很高,穿着干净的白色T恤,外套一件蓝色格子衬衫,袖子随意挽到手肘,露出小麦色结实的小臂。
他的头发剃得短短的,眉眼开阔,笑起来嘴角上扬,带着一种阳光晒过般的爽朗和健康。
看到林晚,他眼睛一亮,用力挥动手里的早餐袋。
许子荃“晚晚!这里!”
林晚小跑过去,带着歉意:
你“对不起子荃,我刚……刚忙完。”
清晨的光线勾勒出她柔和的侧脸轮廓和纤细的脖颈。
许子荃把温热的豆浆塞进她手里,仔细看了看她的脸,笑容立刻被担忧取代:
许子荃“你脸色怎么白得透明似的?又是一晚上没合眼?黑眼圈都快掉地上了。”
他的声音里满是心疼,下意识地想伸手拂开她颊边的发丝,又觉得唐突,手在空中顿了顿,最终只是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
许子荃“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他的唠叨像温暖的毛毯包裹过来。
林晚接过豆浆,温热的触感从掌心一路蔓延,稍稍融化了心底的冰碴。
她仰头对他笑了笑,那双总是带着一丝挥不去忧愁的眼睛,此刻弯了起来,像盛着碎光:
你“真的没事,就是有点累。谢谢你的早餐,还有油条。”
许子荃“跟我还客气什么。”
许子荃被她这个笑容晃了一下心神,耳根微微发热,赶紧别开一点视线,语气却更软了,
许子荃“走吧,这个点公交挤得像沙丁鱼罐头,我骑小电驴送你过去,还能让你在路上眯一会儿。”
他自然地接过她肩上那个沉重的帆布包,掂了掂,眉头又皱起来:
许子荃“你这包里是装砖头了吗?”
林晚没解释里面是另一套工作服和厚厚的记账本,只是跟着他走到那辆略显陈旧的电动车旁。
她侧身坐上去,小心翼翼地把住身后的货架。
许子荃“扶稳了?”
许子荃回头确认,声音带着笑意。
等她轻轻“嗯”了一声,他才稳稳启动车子。
电动车穿行在逐渐苏醒的街道,微风拂过脸颊。
林晚看着许子荃宽阔挺拔的后背,他身上有淡淡的皂角清香和阳光的味道,简单又让人安心。
这是一种她熟悉且能够理解的温暖,是和她同一个世界的气息。
她下意识地,将额头轻轻抵在他后背的衬衫上,闭上了酸涩的眼睛。
许子荃的身体瞬间僵直了一下,随即一股巨大的、小心翼翼的喜悦包裹了他。
他骑得更稳了,仿佛载着的是全世界最易碎的珍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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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十点,“转角咖啡店”。
林晚已经换上了棕色的围裙,亚麻材质的布料勾勒出她不盈一握的腰身。
她将长发松松挽起,几缕碎发垂在颈边,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她专注地操作着咖啡机,蒸汽氤氲间,侧脸线条柔和又认真,长而密的睫毛垂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即使穿着最普通的工服,忙碌得额角沁汗,她身上那种沉静又脆弱的气质,依然让她在人群中显得格外出挑。
店门的风铃清脆作响。
以纪礼周为首的几人走了进来。
他今天穿着一身深灰色暗格纹西装,剪裁极致贴合,衬得他肩宽腿长,气质冷峻不凡。
一丝不苟的发型,金丝边眼镜后深邃的眼眸,以及手腕上若隐若现的昂贵腕表,无一不在昭示着他与这个温馨平民咖啡店的格格不入。
他正听着下属汇报,目光锐利,偶尔颔首,自带一种掌控全局的气场。
林晚的心猛地一缩,下意识地侧过身,假装整理身后的杯架,试图将自己藏起来。
纪礼周在预留的靠窗位置坐下,接过助理递上的iPad。
他微微侧头,目光掠过店内,如同精密扫描仪,快速而高效。
他的视线似乎在她那个方向停顿了不足半秒,便淡漠地移开,仿佛从未见过她,或者说,从未真正“看见”过她。
林晚松了口气,心底那丝莫名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小期待,也随之无声熄灭。
她继续忙碌,为一位客人拉花,手指稳定,心却有些乱。
然而,她并不知道。
在她转身专注于牛奶拉花时,纪礼周的目光再次抬起,这一次,精准地、审慎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他看到她微微低头时,那段白皙细腻的后颈。
看到她抬起手臂摆放杯子时,T恤下摆隐约露出的一截柔韧腰线。
看到她因蒸汽而微微泛红的脸颊和那双专注得仿佛世界里只有咖啡液流动的手。
一种极其细微的、陌生的躁动,在他如同精密仪器般冷静的体内窜过。
他端起那杯92度的黑咖啡,抿了一口,喉结滚动,试图压下那点不合时宜的异样。
就在这时,咖啡店的门再次被推开。
许子荃探进头来,手里扬着一个粉色的小保温盒,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毫不避讳地大声道:
许子荃“晚晚!你维生素片忘带了!我给你送过来,放前台了啊!”
他的出现像一道炽热的阳光,瞬间打破了咖啡店原有的舒缓节奏。
几个白领女孩好奇地看过去,低声轻笑。
林晚的脸蓦地红了,是那种带着窘迫却又真实的羞赧。
她快步走到前台,接过保温盒,低声说:
你“你……你怎么跑来了,我下班自己拿就好了。”
许子荃“顺路嘛,反正我上午跑外送。”
许子荃咧嘴一笑,毫不在意周围的目光,他甚至飞快地伸手,极其自然地将她垂落的一缕头发撩到耳后,
许子荃“记得吃啊,晚上我来接你。”
这个亲昵又充满占有欲的动作,落在不同人眼里,意味截然不同。
周围的顾客觉得这是一对甜蜜又登对的小情侣。
而落在窗边那个男人眼里——
纪礼周端着咖啡杯的手指,几不可查地收紧了一下。
他的目光掠过那个年轻男孩充满生命力的笑脸,落在他触碰过她发丝的手指上,最后定格在林晚那泛着红晕的、与凌晨时那份苍白倔强截然不同的脸颊上。
他的脸色依旧平静无波,眼神却骤然沉了下去,像结了冰的湖面。
下颌线似乎绷紧了一瞬。
他放下咖啡杯,杯底与瓷碟发出一声极轻微却清脆的磕碰声。
正在汇报的下属声音一顿,小心地看向他。
纪礼周“继续。”
纪礼周开口,声音比刚才更冷了几分,没有任何情绪,却无端让周围气压低了下去。
他的目光重新回到iPad屏幕上,仿佛刚才那个小插曲从未发生。
但他没有再喝一口咖啡。
下属们交换了一个眼神,汇报得更快更谨慎了。
林晚送走了许子荃,脸上的热度还未完全消退。
她下意识地朝窗边看了一眼,只见纪礼周正全神贯注地看着屏幕,侧脸冷硬,完全置身事外。
她轻轻吁了口气,心底却漫上一丝连自己都无法解释的、极其细微的失落。
她甩甩头,继续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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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两点,交接班时间到。
林晚累得几乎眼皮打架。
刚走出店门,就看到许子荃跨在电动车上等着,手里居然变戏法似的拿着一小束用牛皮纸包着的白色小雏菊。
许子荃“喏,路过花店,看着新鲜就买了。才十几块钱,不贵。”
他有点不好意思地递过来,眼神亮晶晶地看着她。
雏菊洁白柔软,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林晚看着花,又看着眼前这个笑容纯粹的大男孩,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轻轻触动了。
这种简单、直接、毫无负担的好,是她沉重生活里最珍贵的馈赠。
你“谢谢,很漂亮。”
她接过花,低头轻轻闻了闻,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带着疲惫却柔软的笑容。
许子荃“晚上想吃什么?我租的房子那边新开了家小炒肉,据说特下饭,咱们去尝尝?”
许子荃看着她脸上的笑容,心里像喝了蜜一样甜。
你“好啊。”
她轻声答应。
阳光正好,落在她和那一小束雏菊上,画面温暖而平和。
而就在街角,一辆黑色的宾利慕尚缓缓升起车窗。
后座上,纪礼周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那一幕——女孩捧着花,对那个骑电动车的男孩露出他从未见过的柔软笑容。
他收回目光,对前方的司机淡淡开口。
纪礼周“回公司。”
车窗完全闭合,将外面所有的阳光和喧嚣都隔绝开来,车厢内只剩下冰冷的空气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闷的低气压。
那个清洁工,那个谜题……似乎比他预想的,更要复杂一些。
而这种超出掌控和预料的感觉,让习惯于掌控一切的纪礼周,感到极其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