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的教学持续着,像黑暗中悄然滋生的藤蔓,不知不觉缠绕上两人的日常。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尽管纪礼周办公室的玻璃隔断配备了隐私调节功能,但他频繁让一个清洁工在非工作时间长时间滞留其中,终究引起了注意。
流言最先在投资分析部几个最爱八卦的助理之间传开。
万能龙套“看到没?昨晚快五点了,那清洁工还没走,纪总还在跟她说话!”
万能龙套“真的假的?说什么能说那么久?”
万能龙套 “谁知道呢……不过那清洁工长得确实挺清秀,细看……”
万能龙套“嘘!别瞎说!纪总怎么可能……那种身份……”
万能龙套“难说哦,有钱人的口味谁猜得准?说不定就好这口‘素’的呢?”
窃窃私语和暧昧揣测在茶水间、打印机旁悄然流动。
人们看林晚的眼神渐渐变了,多了探究、轻蔑、好奇。
林晚最先察觉到这种变化。
当她推着清洁车经过办公区时,那些原本埋头工作的精英们会若有若无地抬头瞥她一眼,然后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有次她进入女洗手间,里面两个正在补妆的女经理立刻止住话头,用一种评估货物般的目光上下扫视她,嘴角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然后若无其事地离开。
她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和屈辱,像细密的针扎在皮肤上。
她只能把头垂得更低,动作更快,试图让自己再次隐形。
许子荃也隐约听到了点风言风语。他有个哥们正好在启明资本楼下保安部。
一次喝酒时,那哥们拍着他肩膀,半开玩笑地说:
万能龙套“子荃,你经常等那个在楼上做清洁的女孩是吧?听说……最近挺出风头啊,好像被上面一位大人物‘另眼相看’了?”
许子荃心里咯噔一下,当场变了脸色:
许子荃“胡说什么!人家就是认真干活!你们别瞎传这些有的没的!”
他怒气冲冲,却又不好表现得过于明显,毕竟他和林晚现在……什么都不是。
他只能把担忧压在心里,下次见到林晚时,仔细观察她。
看到她眼底无法掩饰的疲惫和偶尔闪过的慌乱,他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紧了。
他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
许子荃“晚晚,最近在楼上……工作还顺心吗?有没有人……为难你?”
林晚愣了一下,随即勉强笑笑:
你“没有啊,都挺好的。就是些闲话,过几天就没了。”
她轻描淡写,眼神却有些闪烁。
许子荃的心沉了下去。他不再多问,只是对她更好,更频繁地出现在她打工的地方,送吃的,接送下班,近乎笨拙地想要用自己的方式保护她,把她拉回那个他认为安全、简单的世界。他感觉那个熟悉的、让人心疼的林晚,正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拖向一个他无法企及、也无法理解的漩涡。
而他,除了徒劳地递上温暖,似乎什么也做不了。
流言同样传到了纪礼周耳中。王秘书小心翼翼地向他汇报,措辞谨慎委婉。
纪礼周听完,只是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挥手让王秘书出去。
他继续处理邮件,仿佛什么都没听到。
但若仔细观察,会发现他签署文件时笔锋比平时更锐利了几分。
下午一场内部会议,一位副总在汇报时数据接连出错,纪礼周毫不留情地当场斥责,言辞冰冷刻薄,让整个会议室噤若寒蝉。所有人都感受到Boss今天心情极差。
只有他自己知道,那莫名的烦躁源于何处。
那些流言蠢不可及,却像苍蝇一样令人厌烦。更让他不悦的是,这种毫无根据的猜测,仿佛将他出于……某种复杂动机(他尚未完全厘清)的行为,庸俗化地归因于肉体欲望。
这是一种冒犯。
然而,当他深夜再次看到林晚低着头,像一只受惊的小鹿般快速穿过走廊,试图避开所有视线时,一种更复杂的情绪翻涌上来。
那天“教学”结束时,她像往常一样准备立刻离开。在她转身之际,纪礼周忽然开口,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纪礼周“不必在意那些无关紧要的噪音。”
林晚脚步一顿,惊讶地回头看他。
这是他第一次提及流言。
纪礼周并没有看她,目光仍落在眼前的屏幕,侧脸线条冷硬,语气公事公办:
纪礼周“你的时间价值,不应该浪费在那种事情上。”
这话听起来冷酷依旧,却奇异地像一块巨石投入林晚心湖。
她怔怔地看着他,一时忘了反应。他这是在……安慰她?还是 简单在陈述一个事实?
纪礼周“明天,”
他继续道,依旧没有抬头,
纪礼周“讲杠杆收购的常见融资结构。提前看看‘垃圾债券’和‘桥式贷款’的基本概念。”
命令下达完,他便不再看她,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随口一提。
林晚的心却久久无法平静。
她低声应了句“好的,纪总”,匆匆离开。
走廊灯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她第一次觉得,身后那间办公室里的男人,或许并非完全冰冷无情。
而纪礼周在她离开后,才缓缓抬起头,目光落在她刚才站过的地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钢笔冰冷的笔身。
他发现,自己竟然有点期待明天,期待看到她如何用她那套“菜市场理论”,来理解“垃圾债券”这种复杂而残酷的金融工具。
这种期待感,对他而言,陌生而危险。
他清楚地意识到,这个叫林晚的清洁工,正以一种他无法掌控的方式,吸引着他过多的注意力。
而这,很可能是一个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