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长大了,或许是懂事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贺小时和绳子的生活天平向学习倾倒,而玩闹被搁置一边。
他们已经很久没再去那个地方——那个旧游乐场,那个不大的土坑,那里已经容不下长大的他们,他们仿佛被什么隔绝在外。
迈出又收回的腿,踌躇不停绕成团的思绪。
贺小时几次踏进那个地方,没有沙堡、没有滑梯、更没有秋千,只是站在边缘看着,没多久,又从那儿消失。
他也看见过,绳子在那儿无声荡着秋千,嘴里叼着颗糖,等糖全然化掉,就起身。
少了人气,旧游乐场好像又积了一层灰,偶尔风路过,带走几片凡尘。
被遗忘,亦或——只是一种无言的约定,他们很少再一起去那个地方。
明明平心而论,他们应该还和以前一样,贺小时想,或许真的没什么大不了,一个废弃的游乐场而已——早晚要被新的覆盖掉。
贺小时心里麻麻的,又像是被掖进去什么扎实的东西,总之,他觉得自己的想法是不是在哪一句悄悄转了弯。
或许一个小团体中真的是每一个人都不可或缺,所以闪闪不见了,连带着贺小时和绳子之间的磁场也变得冰冷。
空气中的淡淡冰雾盲目游荡,茫然闯入人的咽喉鼻腔,凝成冰霜,却刚好不致命。
或许,渐渐的,他们都认为,都认为——是自己没有及时注意到闪闪的不对劲。情绪一粒粒从血管流入心脏,堆积成山。
贺小时和绳子在学校放假时,会跟着一起去找闪闪,当然,是暑假,平时假太短,寒假更不可能。
——去了,自然也不会有太多活动空间,因为是小孩子,更多不过是出于抚慰心理。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放学吧。”
自那天,自那月,自那年后,贺小时的生活好像开始了循环,每天都一样,可当在夜晚睡不着深想后,又发现每天都不一样。
他问小叔,得到的答案是:每个人都是这样踏过来的。
那时候他没想那么多,心里只有一个问题——那闪闪呢,她现在每天也是这样吗?
一样又不一样。
贺小时走在飞林楼新修的楼梯上,背上的书包已经比两年前的大了一号,眼睛在阳光的注视下,仿佛也比那时更黑。
两年,两年。
整整两年,短短两年。
当年的两栋教学楼,都变了样,贺小时也已经不用老贺去学校接。
老贺也没有那个精力在学校和家来回折腾了,他读上半寄宿。
“咔哒”只有702的门锁没有换,像是刻意提醒谁,等待谁,告诉谁。
“我回来了。”书包被随手扔到沙发角落,孤零零地歪着头。
家里没人,对面的窗外飞过一只鸟,贺小时不知道是什么品种。
“刺啦”一声,书包的拉链溜开
课本上的数字已经变成五年级,贺小时习惯慢慢变成在学校就完成大部分作业,人都说,他变得比小时候还要懂事。
有时候,他和绳子在亭子里坐着,东一句西一句的聊天,会想:
我是我吗?
这个世界的我在醒着,另一个世界的我呢,是植物人吗,哪个我是真的?
这个世界是不是只是上帝随手写下的一串代码,那我是Bug吗?
神出鬼没的想法像是大海里的飞鱼,跃出水面露个面,就又沉下去,直到下一次再次光临你的脑髓。
幸而绳子的话一直密得慌,没等他多想,心里的心思又被外头的话敲了下去。
可掩下去的不过是一时,贺小时也有在阳光明媚的日子想过,为什么自己会这样想,这样认为,可千万个分叉口总通向同一个地方:难道不是吗?
那是反问句,没有答案吗。
那我是谁,总不能是楼下卿姐姐看的什么言情小说里男一男二。
贺小时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只是偶尔,只是偶尔他有点烦。
所以思路总是半路截断。
语文书照例被宠幸,贺小时没有提前做第二天作业的癖好,时间空闲,就会背一会儿书,久了,就变成刻在程序里的设定。
地毯和门底摩擦,发出细不可闻的声响。
关上的门再次打开,贺小时的眼睛随之从书上移开,才看见正踢着拖鞋的老贺,转头望眼墙上的钟,发现居然快六点了。
老贺又和老柯下起了棋,和以往一样是个癞皮狗,偏那个性子又让人讨厌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