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治医师来了,后面还跟着好几个白大褂,各手拿一本一笔,像是连患者打了多少喷嚏都要记下,不知道是学徒还是助手。
“请问两位患者家属在这里……是?”走在最前面的主治医师不明就里,要不是他提前见过门口的两位,都要以为是什么有心之人。
贺今哂笑两声,忙打开门。
猝不及防的开门声让截停了两个小孩的谈话,还没来得及点击发送的表情滞在脸上。
“是吗……”
“是什么?”白斯默下意识微笑着接话,全然没注意到对面是两个天然对医生有抵触心理的小孩——特别是,其中一个还遭遇过特殊经历。
闪闪又低头回到待开机状态,两只手放在白色的被子上耷拉着,焉了。
“没什么。”贺小时看上去也不像多说,当然,他只是畏生。
这让一众大人有种尴尬,刚缓和些许的氛围又僵持起来,只好马上进入接下来的正题。
闪闪的腿要康复起来治疗时间不短,杂七杂八下来要住上个小半年,这是那段时间她受的伤,当时没有人也没有条件让她治疗。
旧伤加新伤,腿部多次骨折后没有得到妥善治疗留下的内部问题,让闪闪爆发起来可以跑的飞快,正常走路看起来却有点一蹶一拐。
手上的伤势轻点,大多是外伤,包括不限于擦伤和划伤,大概有过简单清理,时间久远,大部分伤口已经长全乎。
遗留问题更多的是疤痕祛除,这个点反倒较为困难。
可能是反正以后贺小时来这的次数总会更多,叔叔叔母聊起病情来丝毫没有顾忌他这个小孩子。
闪闪又转过头去看窗外,贺小时循着目光看见印着一片蓝的透明,只有天空。闪闪的眼神呆滞,好像在想什么。
贺小时盯了她好一会,总觉得那双眼睛有个聚焦点,也说不清,明明什么也没有。
医生走了,闪闪又被围住了。
晚高峰车子堵在路上,贺小时坐在后座,才恍然发觉,闪闪一整天没下过床。很像他养过的蚕宝宝,就那样被放在一个小盒里。
但人又怎么能和虫子比,贺小时这样想。
绿灯了,该走了,车水马龙的炫目止住他飘出天际的胡想。
白大褂来来往往,临近病房里的病人换了一波又一波,时间过得有点快。
贺小时再一次来到闪闪所在的住院部,他不记得这是第几次了,时间爱骗人,让人有种还在昨天的感觉。
外边的花谢叶落,风有点凉。
要不是绳子说,他都不知道学校要期末考试了,好像离开学校后,他对时间的敏感度下降很多。
闪闪的情况好些了,虽然贺小时有点不理解为什么有时候她会说自己的棕发很漂亮。
他是黑发。
医生听说这个情况后,很诧异,给闪闪检查过,没有任何异常。
好像这个视觉错误bug是专门针对他的,后来大家又在闪闪不知情的情况下,试探了一些其他场景在她眼中的样子。
只怕万一不是个例,只怕以后,概率多小都会怕的。
但是没有问题,什么问题都没有,大家松了一口气,摸不着头脑的变成贺小时。
他甚至想着要不要把头发真的弄成棕色,虽然贺小时并不知道到底该怎么个弄法,最后纠结几天,结果是个鸭蛋。
鹅卵石路有点硌脚,旁边的叔叔在手机上和叔母聊着天,贺小时猜想大概是在商量闪闪出院的事情。
她的腿好得差不多了,家里的氛围更有助于病情的稳定,回家后自助康复训练不同环境对腿也有帮助。
今天出院的日子是特意挑的,黄道吉日好兆头,天气也是个大晴天。
“咚”
闪闪还在睡,生了一场大病的人好像都会变得多觉。
光斑在白色窗帘上跃动,摇的窗帘直晃,似乎有一只小猫抓不到激光点在无能狂怒。
叔母已经在清理放在柜子里的衣物和日常用品,行李箱满了一半,叔叔对贺小时嘱咐几句,也上前帮忙了。
贺小时之前没在家里见过这个行李箱,多半是为这次专门新买的,不过这和他也无关。
去帮忙也会被说,去看看闪闪吧。
现在的贺小时已经和小时候的豆丁是两模两样,不需要双手双脚并用爬椅子,但他偶尔还是会有被抛下的感觉。
叔叔叔母请的家教很好,然而某些时候心里就是怪怪的。
特别是在绳子出现的时候,心中遥远的那个光点像是陡然间被拉近,放大在眼前。
贺小时确信自己不讨厌绳子。
他不清楚这是一种怎样莫名的情绪,可它不影响正常生活,自己拿它没办法。
这到底是大问题还是小问题。
他到现在都不明白闪闪总是认为他是棕发的原因,旧问题还没没有弄清楚,说什么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