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萍萍稳稳当当的靠在轮椅上,衣襟大敞,常年藏于暗处的皮肤苍白异常,他抬起晦暗不明的双眼,范小官总感觉这里面透着危险。
这辈子加上辈子,范小官还没看过男人的身体,她尴尬羞臊的眼神乱飘,又得稳着心神询问。
“怎么了?可有什么不妥?”
“小官,你为何不敢看我?”细听陈萍萍的声音略微带着颤抖,他抬起冰凉的手将范小官的手握住。
范小官还没想好措辞,就听陈萍萍叹息,语气透着悲哀,“说到底我只是一个半截入土的老跛子——”
放在以前,陈萍萍绝对忍着不会说出口,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他已经被身前这位女子给惯坏了。
范小官挑起眉毛,恍然大悟,心里发笑,原来监查院院长这么会联想,就这么一会儿,思维都做上火箭去宇宙了。她也当真豁的出去,快速的俯下身堵住陈萍萍那张惯会收买人心的薄唇,你问用什么堵的,那当然是她的嘴。
听别人说接吻要闭眼,范小官不想闭,她便微微阖上眼眸,认真盯着陈萍萍的鼻尖。唇面覆上的柔软,让不悦的陈大院长手猛的抓紧了扶手,立马闭上了嘴,可惜只是堪堪贴着几秒后远离。
范小官弯着腰难受,便结束了这个小学生似的吻,她眼尾羞得泛红还得假装老手,眼神真挚的盯着没反应过来的人。
“萍萍可是不喜欢除我以外的人照顾你?以后若有什么不舒服像今天这样说出来就挺好,憋了几十年总得找个出口。”
陈萍萍沉醉在女子的眼眸里,无意识的抿了抿唇。范小官边说边开始脱他的里衣,这个样子着实有点暧昧了,可他们本就互通了心意不是。她豁然开朗,动作都麻利起来。
正经谈恋爱呢,她在这儿别扭什么。
男子略微锻炼修长的上半身展现在眼前,范小官忍住想戳戳陈萍萍二头肌的冲动,伸手准备脱他裤子。
陈萍萍身体微颤,突然力气极大的抓住了她的手腕,面上泛红又羞耻,他闭了闭眼,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范小官眼看着自己的手被操控着摸到*******那里什么都没。陈萍萍闭眼不敢看她的反应,这让范小官鼻头一酸,手倒是平静的继续摸了摸,说出的话却带着哭腔。
“你当时是不是很疼啊?”
疼,当然疼,那可是一个男人的命根子,更是尊严,可又有什么用。陈萍萍现如今的命根子是范小官,尊严更是这个人带来的。
陈萍萍听到这句话睁开了带着光的黑眸,那里没有他身为院长的算计和阴沉,看着女子眼睛鼻头通红,隔着布料抚摸他的伤疤,一时间不知作何感想,有一股无名的火直冲下腹又不了了之。
“小官——别摸了——”陈萍萍怎么也算半个男人,他声音沙哑,身体被撩拨的地方发热。
范小官瘪瘪嘴,长长的哦了一声,乖乖的给人宽衣又助他坐进浴池里。
“你去哪儿?”范小官觉得陈萍萍太缺乏安全感了些,她得想想法子。
“我去隔壁屋洗,难道陈院长想我跟你一块?”每当出言调笑,范小官总会搬出院长这个词,惹人不语又耳红。
小圆等在门外都要睡着了,范小官哄着他去睡个觉,结果男孩笑嘻嘻的说,“姐姐你早说让我叫姐夫得了,还院长呢——”
范小官竟然被一个小孩给鄙夷了,她气冲冲的让小圆滚去睡觉,又气冲冲的脱了衣服滚进浴桶里当潜水鱼。
折腾了这么一会天已经黑了,北齐的秋天不比南庆,还是要冷一些的,幸好屋内烧着炭火。等范小官潦草的擦了擦头发去找陈萍萍时那人已经回到内室穿着干净的里衣坐在轮椅上悠闲看书喝茶,看她来了不忘担忧的询问,“怎么不擦干?小心着凉”。
看来陈萍萍已经对这座房子很熟悉了,这样想着范小官心情还好点,把布巾递给陈萍萍一屁股坐到他腿边。
“萍萍你饿不饿?我待会去厨房做点。”
陈萍萍放在她头发上的手顿住,眉心一跳,怎么总感觉范小官把他当那什么养呢,身体侧在轮椅一边望着女子立挺的侧脸。
“我想想啊,给你熬点小米粥吧养胃,再醋溜个白菜补点膳食纤维,再炒个鸡蛋,蛋白质也得补补,大米饭就算了,晚上吃了积食——”
范小官摩擦着手心的布料,嘴皮子非常快的念叨着陈萍萍有些听不懂的话。
“小官——”
“啊?”范小官回头看见陈萍萍略微无奈的眼神,男人的手指在她鼻尖敲了一下,面色和善的浅笑。
范小官觉得自己有道理,转身像个小狗一样爬在陈萍萍腿上,用手比划他的腰。
“你腰——就这么点!比我都细,不好,不健康!我看等明日去镇里再买点肉,得给你好好补补——”
“哪有——”陈萍萍摇摇头表示不赞同。他把念念有词的范小官拽起身,女子听到反问想都不想便把他的两只手抓着放到自己腰侧意让他感受感受真的有。
范小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立志要把陈萍萍养得白白胖胖最好。陈萍萍握着女子纤细的腰肢,不舍放下,他抬头看着范小官嘴角带笑的出神,喉结动了动竟有一刻想把她抱到自己腿上亲亲。
多冒犯的想法,还好被心大的范小官打断了,女子行动力极强的拍拍他的肩膀,来去匆匆的留下随风的一句,“萍萍你好好看,我做好喊你——”
拿一个词形容范小官,陈萍萍能想到的是春天,万物复苏,冰河解冻,春暖花开。女子在他身边妥帖的像为他这个人量身定制的一般,全心全意的一颗真心双手呈上。
小圆在一楼的小房间安稳入睡,二楼留给了他俩,可临睡时有一个尴尬的问题出现。范小官原本想着挺美,她就打地铺,这样陈萍萍有任何不舒服都可以第一时间起身照顾,可现如今看着柜子里的褥子不这样想了。
女子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设,她得给陈萍萍安全感。
所以当把陈萍萍安置于榻上时,范小官在这人疑惑的眼里吹灭了蜡烛,动作迅速的掀开被子钻进陈大院长的被窝里装死。
陈萍萍的腰突然被一对胳膊搂住,他心颤了颤。“小官?”
范小官不言语把半起身的陈萍萍往被窝里拽,让他躺平。借着月光,范小官发丝凌乱的从被子里探出头眼睛亮莹莹的瞅他。
陈萍萍难以抑制的想起今天下午那个青涩的吻,眼神逐渐带起情欲的盯着范小官的唇看。
范小官当然看出来了,她安稳的趴在陈萍萍的胸口,好的耳力使她听清了心跳,还有闲情雅致伸出手点了点这人眉尾的小痣。
“萍萍,我是你的女人,你对我做什么都是可以的。”范小官语出惊人,尽管这台词有些羞耻,但她还是虔诚的说出口并往前凑了凑,使他们的呼吸交缠。
“范小官你喝酒了?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陈萍萍庆幸女子吹了灯,让他红透的面颊在昏暗的视线里不太明显,可他的声音控制不住的颤抖,身体不知作何反应的凝固。
范小官就喝了一点点给自己加油打气,没想到自己谈了个这么能忍的,干脆把自己的唇送到陈萍萍嘴边,“可是院长,你心跳的好快——”
其实范小官分不清耳边是谁的心跳声,也分不清是谁先开始的亲吻。她这次好好的闭上眼睛,和陈萍萍如此热烈的接吻。
抓着人肩膀的衣料轻启贝齿,让那平日里素会能言善辩的舌探入吸允,范小官觉得自己醉的不轻,不然怎么会觉得陈萍萍突然很会的样子。
“等等,等等!”范小官差点缺氧,她不满的抬手堵住这张诱人的薄唇,努力提出自己的疑问,“你为什么会?”
陈萍萍好不容易有了想法,结果被范小官这动作差点浇灭,以为这人不愿意。
“小官,现在后悔来得及,我比你整整年长十几岁。”他嘴里说着来得及,放在范小官腰间的手却始终未松。
好吧,范小官舔舔唇,低头在陈萍萍脖颈下方的那颗痣上亲了亲,她决定的事从不后悔。
男人双臂有力,一个翻身将范小官压在下方,怜爱般亲吻她的额头,然后微颤着缓缓去解女子衣衫。
“萍萍,你生的真好看——”,范小官被情欲冲昏了头脑,把陈萍萍的脸颊捧在手心,像件宝物。
这是那云雨夜的最后一句完整的话,天空泛白,范小官安稳的被人抱着入睡时悠悠地想,她之前猜错了,陈萍萍在床上真是即温柔又霸道。
两人一猫一孩子,在北齐算过起了闲云野鹤般的日子。陈萍萍每天就两件事,看书看范小官,倒是范小官觉得他会闲出病,便事事都带着他,还安排曾经是监查院院长的陈萍萍教小圆写字。
“姐姐,姐夫说中午想吃萝卜丝饼”,小圆顶着满是墨水的小脸蛋匆匆跑过来。
范小官正在给小满抛光,看着小圆脏兮兮的,还有点嫌弃,听到这话坏坏一笑,猛地将剑插到木桌上,“行啊——”
当陈萍萍看着面前给他量身定制的切菜桌和案板,心道不好,滑着轮椅就想跑,便被范小官抓了回来并塞给他一个迷你小菜刀,陈萍萍只杀过人,哪儿用过这么小的刀,抽动嘴角想说道说道。
“萍萍,我觉得这萝卜丝还得你自己切”,范小官在旁边站着准备其他菜,心情很好,步子轻快。
“小官——”
“嗯?”
陈萍萍妥协着带上襻膊,脸色为难的看着手里的大白萝卜无从下手,听着范小官开始带着怀念似的念叨起来。
“小时候和范闲在儋州,五竹叔就教切萝卜丝,我问他为什么,五竹叔说这样锻炼耐心,他教人还真有一套。”范小官想起五竹这个智能机器人咂咂舌,并没听到陈萍萍说了一句,“你想他们了。”
“五竹叔除了比你还不爱说话一点,长得还是挺帅的。”范小官刚感叹完,就感觉到哪儿来的杀气,转头撇见陈大院长低着头对菜板上的萝卜痛下杀手。
得,她知道哪儿来的杀气了。就那么小的刀,开没开刃还不好说,被陈萍萍用得像杀人的利器。
从那之后他俩还真从步不离了。做饭一起,洗衣一起,睡觉一起,就连教小圆写字范小官都得坐旁边和小白脚玩。
就这样平平安安一个月,眼下秋意正浓,范小官却捯饬着准备冬天的衣物和物资。这天傍晚只当像往日一样,他们蜗居在榻上,范小官盯着陈萍萍看得仔细。
“萍萍那天我问你月亮会有心事吗,你没回答我。”
“会。月有阴晴圆缺,不过我想它会给星星诉说的”,这明明是哄小孩的话,从陈萍萍口中说出却又那么令人信服。
范小官扬扬嘴角,“好吧,该睡觉啦。”
好像总会有这么一天。陈萍萍今日起的迟,他滑着轮椅看着书桌上的信眉心猛跳。
‘萍萍,见字如面。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我得去帮范闲,去弥补因我造成的误差。请你一定好好照顾自己,我会让小圆盯着你。再者知道你不放心,后院角落的箱子里是我训练的鸽子,它们分门别类,能带着消息去到你想知道的地方。相信我,等来年春天院里那颗桃花树开花时我定会归家。
你的小官 ’
陈萍萍拿着信的手微微颤抖,他眼尾泛红极力克制,平静地放下手里的纸,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原本热闹的小院一下子安静起来,小圆这孩子有责任心,他原本以为姐姐走了后姐夫会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所以时刻准备着如何劝说,结果这人非但没不吃不喝,还笑着拿着戒尺抽空检查小圆课业。
小圆惨兮兮的练着毛笔字,他看出陈萍萍的笑意未达眼底,但实在搞不懂这些大人,范小官说她一定会回来,所以小圆才不担心姐姐言而无信。
一转眼到了冬季,屋子里炉火烧得再旺,陈萍萍还是会咳嗽,小圆的脑袋里仔细想着范小官所有叮嘱。两小腿倒腾挺快的去哪个犄角旮旯搜刮出好多药,他献宝似的端到看书的陈萍萍面前。
“哪来的?”
“姐姐特意叮嘱过,这是治咳疾的,姐夫喝了这药就会好的。”
陈萍萍已然没有曾经在京都的那满身戒备和警惕,什么也没说一口气干了,小圆又递给他一袋东西。
“姐姐还说这镇里的蜜饯能解苦,我跑去买的,没人发现。”
陈萍萍拿着那包东西不说话,垂着眼睛睫毛颤抖,许久才正视小圆拍拍男孩长高的肩膀。“知道了,去玩吧。”
今天不知怎的有点伤怀,陈萍萍是抚摸着无名指上的木戒睡着的。一到冬天,他的大腿和废了的小腿连接处就会从骨子里泛起疼,这天晚上也是一样,朦朦胧胧间感觉到被窝里愈发温暖,疼痛也减轻了许多,陈萍萍本能的伸出手想去寻找那人。
“小官——”
闻声而起的却是穿着里衣的男孩,“姐夫!你醒啦,腿还疼不疼?姐姐说过冬天晚上得好好注意你。”
小圆拿着范小官自制的暖水袋两只小手伸进被窝给陈萍萍暖腿。陈萍萍阖眼听不出喜怒,“你先回去睡觉吧。”
男孩没动作,突然被陈萍萍厉声的一句,“出去!”吓了一跳,抽出手就跑走了,他得写信告诉姐姐,姐夫疯了。
那天夜里像是个小插曲,冬去春来,小圆发现陈萍萍似是很喜欢春天,一大早还让他带着东西要去河边钓鱼,要不就坐在院里的凉亭下喝茶,看着那颗光秃秃的桃树,一看就是一整天不带挪地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