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渐凉,潘楼后院那棵老桂树开得正盛,香气浸透了整条街巷。张月亮坐在耳房的窗边,指尖摩挲着颈间那枚木雕小月亮。柴安亲手雕的纹路细细密密,像是把月光都刻了进去。
“张小郎——不对,现在该叫张小娘子了?”账房先生抱着账本路过,笑呵呵地打趣,“东家让你去前厅点货。”
柴安在人前并不避讳行事,虽然张月亮还一直穿着男装,但潘楼里大多数人都已经知道她的女子身份,连有些常来的客人也都知道这位俊俏的小郎君是男扮女装。
张月亮慌忙把木雕塞回衣领,耳根发烫。自从七夕那日她的女儿身被撞破,楼里众人虽未明说,但看她的眼神总带着几分了然。尤其是柴安——他待她依旧如常,却又似乎处处不同。比如现在,他明明可以直接来耳房找她,却偏要账房先生传话。
前厅里,柴安正清点新到的西域葡萄酒。月白襕衫的袖口挽起,露出一截劲瘦的手腕。见她来了,他头也不抬:“这批酒要存地窖,你跟我下去。”
地窖阴凉,酒香混着泥土的气息沉沉浮浮。张月亮抱着酒坛,小心翼翼跟在柴安身后。昏暗的光线里,他背影挺拔如松,束发的青布带垂在肩头,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放这儿。”柴安指了指角落的空位。
张月亮踮脚去够,却忘了地窖顶低,后脑勺“咚”地撞上横梁。她吃痛蹲下,眼泪都要冒出来。柴安叹了口气,伸手揉她发顶:“笨手笨脚。”
他掌心温度透过发丝,让她心跳漏了半拍。恍惚间,她闻到他袖口沾染的桂花香,混合着葡萄酒的醇厚,醺人欲醉。
“东家......”她仰起脸,正对上他低垂的目光。
地窖里忽然安静得可怕。柴安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她撞疼的地方,眼神渐渐深了。张月亮屏住呼吸,看着他慢慢俯身——
“东家!”酒保的声音从梯口传来,“子顾公子来了!”
柴安猛地直起身,轻咳一声:“上去吧。”他转身时,耳根红得像是染了葡萄酒色。
子顾是来订中秋宴席的,张月亮端着茶进来时,发现他目光总往自己身上瞟。
“这位小郎君倒是眼熟。”他笑眯眯地说。
柴安不动声色地侧身,挡住他的视线:“说事就说事。”
“哦?”子顾意味深长地拖长音调,“我府上正缺个小厮......”
“潘楼的人,不外卖。”柴安语气淡淡,却透着不容置疑。
送走子顾后,柴安的脸色一直不太好看。张月亮躲在厨房帮王厨子揉面,听见他在前厅吩咐账房:“往后子顾来,别让张月亮露面。”
王厨子挤眉弄眼:“东家这是醋了?”
“胡说什么!”张月亮手下一用力,面团“啪”地摔在案板上。
傍晚时分,张月亮发现柴安不见了。账房先生说东家去城外看新到的螃蟹,要明日才回。她心里空落落的,连晚膳都没吃几口。
夜里下起小雨,张月亮辗转难眠。忽然听见窗棂轻响,推开一看,柴安浑身湿漉漉地站在院里,怀里抱着个荷叶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