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寅时三刻,柴安正在调焦尾琴的冰弦。
张月亮捧着松香进来时,初七突然窜上琴案,将雁足撞得偏移三寸。琴声霎时如裂帛,惊得梁间乳燕纷飞。
“小月儿来按着这里。”柴安忽然捉住她手腕压在龙龈处,指尖带着薄茧划过她掌心,“《广陵散》的杀伐气太重,我叫你弹《凤求凰》。”
他说话时气息拂动她耳坠明珠,初七偏来捣乱,叼走琴穗上的和田玉珠。
两人没办法,只有去追。
追着猫儿钻进紫藤花架,纠缠的衣摆扫落晨露,柴安趁机将人困在花枝间:“娘子可知焦尾琴还有个名字?”
他指尖轻拨她鬓边乱发:“唤作'缠月丝'。”
初七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跑回了琴边,恰在此刻甩尾扫过琴弦,十三徽同时泛起涟漪般的光晕。
日头攀上滴水檐时,两人正在扎喜鹊登梅的灯笼。柴安握着她的手雕竹骨,忽然将刻刀转向她指尖:“小月儿的指甲应该该染蔻丹,一定很好看。”
柴安这样说,便拉着张月亮要给她染指甲。
朱砂混着金粉点在甲面,初七跳上来要舔,反被柴安用竹丝编的猫球引开。忽然一阵穿堂风过,未系牢的灯笼飘向莲池,柴安飞身去捞,回来时襟口却兜着尾红鲤。
张月亮问:“这是...池里养的?”
“是初七送的新婚贺礼。”他笑着将鱼放进青瓷缸,“也不知道它哪里来的那么大的本事,这么大一条鱼被它从池里给捞上来了。”
暮色漫过茜纱窗时,柴安引她至藏书阁寻古籍。初七追着流萤撞倒书架,百年旧籍如雪纷飞。柴安旋身将人护在博古架后,却见《诗经》摊开处夹着张泛黄花笺。
“这是……”
“之前藏的。”他指尖抚过"既见君子"四字,笺角还粘着干枯的桃胶,“那日你在后院制桃花笺,我偷了一张。”
初七突然跳上他肩头,毛爪子拍开暗格,露出个檀木匣。十二重机关锁层层解开,最里层竟是支断成两截的木簪——正是张月亮之前摔碎的那支。
“我想粘回去的。”柴安将簪子拼合成圆月状,裂纹处填着金丝。
张月亮眼眶微热,初七在书阁里追着光跑来跑去。
三更鼓荡过鸳鸯瓦时,柴安执起螺子黛:“小月儿可知却扇礼的典故?”
他描眉时故意画长半寸,初七跳上妆台用尾巴扫乱胭脂。
张月亮要去擦,反被他按住手腕:“这样更好。”就着混色的胭脂在她眼尾绘出振翅蝶,金粉随着睫羽颤动簌簌落在腮边。
五更梆子敲过三重门,柴安往她脚踝系上银铃铛。初七追着铃音满屋跑,将缠金线的梭子撞进织机。
“礼成时走九十九步,铃响不过百。”他握着她的足腕试音,掌心温度透过罗袜。
晨光刺破窗纸时,初七正蜷在织好的鸳鸯锦里打呼噜。
柴安半蹲在张月亮身前,在熹微晨光中与她对视,透窗而过的晨曦仿佛给她镀上了一层光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