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安俯身靠近,银簪的尖端探入那团纠缠的金丝,动作轻巧如拂过琴弦。
月光自老枝桠间漏下,将他专注的眉眼映得格外清晰,连低垂的眼睫都根根可辨。
他温热的呼吸似有若无地拂过张月亮的鬓角,带来一阵细微的痒意,像初七柔软的绒毛蹭过心尖。
张月亮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只觉周遭夜风掠过檐角的轻鸣全都模糊退远,只余下眼前这一方被海棠香与夜露浸润的天地,和他近在咫尺的气息。
“别动,”柴安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安抚的磁性,簪尖灵巧地一旋一挑,“快了。”
他的指尖偶尔会不经意地擦过她耳际的肌肤,那一点微温的触碰,便在她心湖里漾开一圈圈隐秘的涟漪。
就在金丝结扣将解未解之际,异变陡生。
一道闪电般的橘影猛地从箱中窜出。
初七!这小祖宗不知何时又钻了回去,此刻嘴里正死死叼着那顶华贵的鎏金点翠婚冠,后腿在箱沿上用力一蹬,竟借力跃上了旁边一堵更高的粉墙!
沉重的婚冠被它拖拽着,无数细密金珠串成的长长流苏瞬间垂落,在清冷的月光下剧烈晃动,拖曳出一片令人心慌的、破碎的粼粼银光,哗啦啦的细响敲碎了寂静。
“初七!”张月亮失声惊呼。
初七在狭窄的墙头跑得飞快,婚冠的流苏不断磕碰着墙砖瓦片,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
跑至巷子转弯处,小猫头顶一根悬挂着巨大灯笼的细长竹竿,不知是被夜风还是被奔逃的初七带起的震动影响,竟“吱呀”一声,带着沉重的灯笼猛地朝下方倾斜砸落!
两个人刚好追着到这,灯笼巨大的阴影兜头罩下,张月亮只觉眼前一暗。
千钧一发之际,腰间骤然一紧,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将她猛地拽向一个坚实的怀抱。
柴安一手紧紧揽住她,带着她旋身急转,后背重重撞在巷子冰凉的砖墙上。
几乎是同时,那沉重的灯笼架子擦着柴安飞扬的衣角,轰然砸落在他们脚边咫尺之地,灯笼纸瞬间破裂,烛火挣扎了几下,不甘地熄灭,只余下一股焦糊味和腾起的青烟。
张月亮惊魂未定,伏在柴安胸前剧烈喘息,脸颊紧贴着他同样急促起伏的胸膛,隔着湿透的、浸染了海棠与夜露气息的衣料,那擂鼓般的心跳声清晰无比地撞击着她的耳膜,一下,又一下,带着劫后余生的力量,也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
“伤着没?”柴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气息有些不稳,手臂却收得更紧了些。
张月亮摇摇头,正欲说话,袖中忽地一滑,一方素帕悄然飘落。
是块沾染了初七“胭脂醉”爪印的杏子红旧帕。
帕子打着旋儿向下飘落。柴安眼疾手快,揽在她腰间的手倏地松开,手臂闪电般探出,竟在帕子即将触地的刹那,凌空将它抄了回来!
“我的……”张月亮下意识伸手去拿。
柴安却已将帕子展开,借着巷口斜斜照入的、未受灯笼熄灭影响的清朗月光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