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冬风飘荡到海上，细微的春风接管了它在陆地上的职责——吹过千家万户，抚动万千花草。而李甘棠的一颗心也被吹得颤出了心思。

……

午后阳光和煦，课间的教室一如往常般热闹。我站在教室后面，失神地望着里面的一切，正欲回座位，便见李甘棠忸怩地走来，脸上泛着红晕，看着不太自然。

“那个，秋暝，你和陈伟冬，你们玩得很好吗？”李甘棠眼里闪着光，盛满了让人无法忽视的期待，还隐隐带了点害羞。

我愣了一瞬，喜悦忽然从心底的角落里快速扩散，充斥全身。

“当然！我跟他玩得可好了！”我朝她笑得灿烂，担心她不信，又转头找陈伟冬的位置，跑到他旁边，看他在写作业，就故意凑近他，让我们的两张脸几乎贴着。

我问他：“在干嘛？”

“写作业。”他没抬头，依然在写。

沉默在漫延，我有点尴尬，但满意了，因为李甘棠听不到，因为我们关系本就一般。

我乐呵呵地跑回李甘棠身边，“看，我们玩得很好吧！”我期待地看她，虽然不明白她先前为什么这么问——也许她有事找他，但难为情吧。

李甘棠脸上的红晕早已褪去，她垂眸，一双眼睛黯淡无光。“嗯，我知道了。”她转身走了。

我愣在原地，有些困惑，有些失落。

……

几日后，我开始和男生们玩得不错，偶尔也会与李甘棠凑在一起，跟她开心地玩乐、谈笑。

但李甘棠变得有些奇怪，会忽然亮起眼来与我说笑，会忽然沉下脸来开始闷闷不乐。我欲问，但她不欲答，所以我只好任由时间把我推搡，从朝到暮，又从暮到朝，把日子过着，把生活看着——等待时间将她的心事扶稳，等待她下定决心说明一切。

……

近日的天时常断断续续地飘些毛毛雨，乌云们不时在天上争吵、挤兑白云，但始终没飘下大点的雨便齐齐飞向远方。

我家里人给买了小夜灯——房里的LED灯被勒令不许再整夜整夜地开了。

小夜灯灯光微弱，可似乎也能把鬼怪和毒气驱走，唯独那条断尾——只它没有出现在床边，它躲在门边的墙角前，但没有了先前的死气。

我不敢看的仔细，只觉得它大了一圈。

在小夜灯暗淡的灯光里，它在颤动着，没发出声息——寂静将我包裹，被子将我抱住，最后，忐忑不安的一颗心还是被梦境安抚了。

……

早上，我在熟悉的街道上奔跑；中午，我走在那条我曾迷失的道路上；晚上，我在林木间走动，萤火虫们环绕着我——我伸手探去前方，那里有我一直跟随的身影——但那身影也是我的——那个长着条尾巴的我。

天上的星星开始抖动，树木摇晃着向天空生长，萤火虫们在不断变大。我扑进前面的身影里，那条尾巴真正地成为了我的一部分。

我拨开高大的草，照原来的路径向前走。萤火虫们不再围着我转，它们飞往前方，飞向高空，用萤光将森林照亮，与星星化作一体。

最后，我还是停住了脚步。

我回头，那里传来熟悉的叫卖声，树底下，属于夜的黑色还在空气里栖息。

……

我回到了家，一样暗紫色的天、黑不全的夜。断尾还在那处角落里，像脉搏般跳动——而我又多了一条尾巴，它藏在我的影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