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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传来邻居家小孩练习钢琴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致爱丽丝》像极了当年她刚受伤时，右手再也拉不开弓时的绝望。

记忆如同倒灌的潮水般涌来。

那是县大赛结束后的第三天，初夏的阳光正好。纪依佑利发来消息：【发现个绝佳的秘密练习场，要来看看吗(◍•ᴗ•◍)？】后面附着一张山间废弃神社的照片，石阶上落满樱花花瓣。

本该察觉异常的——学姐从来不用这么可爱的颜文字，照片角落的护栏明显年久失修。但夺冠的喜悦和少年人的天真蒙蔽了她的判断。

"眠子果然很有天赋呢。"纪依佑利走在前面，马尾辫随着步伐轻轻摇晃，"我练了六年都拉不开32磅的弓。"

山道越来越窄，护栏逐渐消失。眠子记得自己当时说了什么蠢话，好像是"学姐的姿势更标准"之类的客套。然后——

然后世界突然颠倒。

纪依佑利转身的瞬间，眠子看清了她紫色瞳孔里的寒意。那只涂着裸色指甲油的手推向她胸口时，她甚至没来得及惊呼。崖边的碎石在指尖划过，她本能地抓住突出的岩缝，指甲翻裂的疼痛都比不上看到纪依佑利蹲下身时的心悸。

"知道吗？"学姐的声音像蜜糖裹着刀片，"伯母说你的天赋百年难遇。"她慢慢掰开眠子抓住岩缝的手指，"但天赋这种东西...太不公平了。"

第一根手指被撬开时，眠子听到自己肌腱撕裂的声音。

坠落的过程其实很短。五米多的山崖，足够让她的右手在试图缓冲时被尖锐的岩石割断三条肌腱。昏迷前最后的画面，是崖顶上纪依佑利模糊的身影正把她的水色长弓扔进山谷。

"叮——"

手机提示音将她拉回现实。大姐发来了明天就诊的医院地址，后面跟着十三条长达60秒的语音方阵。

把手机反扣在胸口，用左手盖住眼睛。

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在病床上醒来时，会疯了一样拔掉输液管，用缠满绷带的手在出院申请表上签字。那不是恐惧，而是耻辱——被自己仰慕的人背叛的耻辱，被弓道背叛的耻辱。

床头柜上的水杯映出她扭曲的倒影。眠子突然想起最后那场比赛，她射出的最后一箭正中靶心时，观众席上纪依佑利鼓掌的微笑。现在想来，那笑容和山崖上俯视她的表情如出一辙。

窗外，邻居家的钢琴声不知何时停了。夜风吹动窗帘，带来一丝初雪的气息。眠子慢慢蜷缩起来，把伤痕累累的右手贴在胸前，仿佛这样就能阻止那些黑色的缝合线继续往心脏方向蔓延。

在陷入浅眠前的混沌时刻，她恍惚听见记忆深处的弦音——不是清葉弓道場初遇时纯净的"咻"，也不是县大赛上凌厉的破空声，而是长弓坠入山谷时，弓弦撞在岩石上发出的、如同呜咽般的最后震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