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好运动服的及川眠子像只捕食的猫科动物,目光锁定了正在场边蹦跳的天童觉。
她一个箭步上前,精准揪住红发少年的后衣领。
"抓到你了~"她眯起眼睛,另一只手顺势拽住路过的白布贤二郎,"来来来,陪五色工练接应。"
"哎哎哎?"天童像条被拎起的鱼般扑腾,"为什么我也要——"
"因为你是天童啊~"眠子笑得人畜无害,手上力道却大得惊人,"小白布当二传,你负责拦网,我来指导五色调整扣球角度。"
白布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在眠子和天童之间转了个来回:"学姐,你确定不是想报复天童前辈?"
"怎么会呢~"眠子松开天童,转而亲切地搭上白布的肩膀,"我只是突然想到,五色如果能突破天童君的拦网,县内就没人挡得住他了。"
这句话成功点燃了五色工的斗志。黑发少年双眼放光:"真的吗学姐?!"
"当然,"眠子从器材筐里捞起颗排球,"不过前提是——"她突然将球高高抛起,在所有人反应过来前完成了一个漂亮的跳发,"你得先学会观察拦网手的肩膀倾斜度!"
球擦着天童的指尖重重砸在底线,旋转着弹向天花板。
"哦啦!偷袭!"天童大叫。
"这叫实战教学~"眠子得意地比了个V字,没注意到牛岛若利在场边微微扬起的嘴角。
——次日清晨,眠子懒洋洋地靠在排球馆门框上。晨光透过她蓬松的鬓角,在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影。
她看着正在拉伸的牛岛,开口道:
"牛岛,下午我社团来不了哦,要去医院做检查。"
王牌主攻手停下动作,结实的背部肌肉在晨光中泛着健康的光泽:"嗯,知道了。"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路上小心。"
天童像只大型树懒般突然从背后挂到牛岛身上:"怎么啦眠眠子,生病了?"
"只是复查而已啦。"眠子摆摆手,转身时马尾辫划出一道弧线。
她没看到白布贤二郎悄悄从记录本上撕下一页,快速写了什么塞进她放在长椅上的背包。
走出体育馆时,眠子摸了摸右手腕上的护腕。
今天的复查会决定她能否继续参与高强度训练——那些被纪依佑利毁掉的肌腱,究竟恢复到什么程度了?
背包里,白布的字条静静躺在最上层:【检查顺利的话,能来看我们和青城的练习赛吗?PS:我整理了五色的扣球数据,需要您帮忙分析】
眠子不知道的是,此刻排球部的窗边,牛岛若利正注视着她远去的背影。阳光透过玻璃,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细密的光斑。
"若利利在看什么?"天童突然从旁边冒出来。
牛岛没有回答,只是转身走向球场。但在他刚才站立的地板上,有一小块未干的水渍——或许是汗水,又或许是融化的雪。谁知道呢。
晨光透过弓道场的格子窗,在木地板上投下菱形的光斑。泷川雅贵盘腿坐在茶席前,蒸汽从陶壶嘴袅袅升起,模糊了他含笑的眼角。
"雅贵哥。"
眠子的声音很轻,却让茶匙在碗沿碰出清脆的响。泷川转过身,阳光在他深蓝色的弓道服上流淌。
"要来一起喝杯茶再走吗?"
话说到这份上,拒绝反倒显得刻意。眠子脱下运动鞋,赤脚踏上冰凉的地板。
手机屏幕显示7:20,她计算着路程:"只有10分钟说话时间哦,我跑过去还要一会。"
茶香在沉默中弥漫。泷川推来一杯浅琥珀色的液体,水面漂浮着几片蜷曲的茶叶。
"弓,拉得起来为什么还要说拉不起来了呢?"
这个直接的问题让眠子握杯的手一颤。热气氤氲中,她右手腕的疤痕像条沉睡的蛇。
"现在的我,有资格谈论弓道吗?"她反问,指尖无意识地在杯沿画圈。
那些被刻意遗忘的夏日记忆翻涌而上——纪依佑利推她下山崖时扭曲的脸,坠落后视野里破碎的天空,还有病床上西园寺师傅送来的那支水色长弓,被她原封不动退回。
泷川突然起身,从刀架上取下一把练习弓。"那么,"他将弓横放在她面前,"你拉弓的时候,想着什么呢?"
弓弦映着晨光,像道银色的伤口。眠子盯着它,耳边忽然响起县大赛最后一箭的弦音,那时她满脑子只有"要赢"的执念。
"...什么也没想。"她最终坦白,"只是肌肉记得该怎么发力。"
"是吗。"泷川突然拉弓搭箭,动作快得看不清细节。"啪"的一声,二十米外的靶心上已经钉着颤抖的箭羽。"我父亲说过,"他放下弓,"当弦音纯粹时,弓道才真正开始。"
眠子望向靶子。那支箭的尾羽是水蓝色的——和她曾经用的一模一样。
"弦音..."她喃喃自语,想起自己今早拉弓时,确实没听到记忆里那种与自然共鸣的声音。
泷川将茶杯推近些:"及川,弓道从不在乎资格。"他指了指她手腕的伤疤,"它在乎的是,你还愿不愿意聆听。"
窗外传来早课的钟声。眠子猛地站起,差点碰翻茶具:"要迟到了!"她抓起书包冲向门口,却在拉门时回头:"雅贵哥...明天我还会来。"
奔跑在樱花纷飞的校道上,她摸到口袋里不知何时被塞入的东西——一片水蓝色的箭羽,边缘已经有些磨损。
前方教学楼的门正在关闭,但隐约能听到排球弹地的声响,像另一种形式的弦音。
或许有一天,当两种声音在她心中和解时,那道疤痕才能真正痊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