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杉自诩熟悉庆余年,但书里没提及的和一笔带过的地方,他也无能为力,更何况还有自己这么一个外来者。这不才到江南几天不知解决了多少冤案奇案,他把毕生看古装和悬疑的经验都用上了,百姓们一个个喝彩,祁王是个好王爷。
后几天才有空和范建到处逛逛,那人自婚后便收了心,以前风流的模样不复存在。他们去了内库建在山里的一处作坊,彼时谁都不知意外来的很突然,高空坠物,李云杉来不及思考,动作很快的上前将范建推开,自己却踉跄着趴在了地上,他能感觉到左腿骨裂了。
真的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虽然来到这个世界有了一副好身体,可细细数数自己受了多少伤,李云杉都怀疑这是老天爷的反噬,这下好了给自己干成瘸子了。
大夫走后李云杉看范建杵在旁边当木头,有心逗他,“范大人,看在本王舍己救人的份上,要不你笑一个?”
范建这才回神,烦躁的在地上走了两圈,颇有种要去干架的冲动,这点倒是和中年的他一模一样。“简直胡闹!你好歹是个王爷,我砸了也就砸了——”
李云杉不赞同的摆摆手,那当头一下真能砸出好歹,“范建你别忘了,我们是朋友,朋友就应该肝胆相照,两肋插刀”,看着那人憋着口气不吭声,他又继续补充,“再说了,今日那下面不是你我也会救,那是条命,佛祖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差点把阿弥陀佛说出口。
“怪不得陈萍萍上次生气,换我我也生气!”范建甩了甩袖子哼的一声走了。
怎么扯上陈萍萍的,李云杉懵逼的喝了口茶,舒坦,除了小腿有点疼之外。
江南的旅行在范建生气和李云杉受伤中不完美的画上了句号。官船停岸,李云杉眨巴着眼睛坏点子自然形成,挥手招呼范建求背,其实这人只有一瞬间的诧异后并无怨言他还是好心解释一句,“来福来寿晕船,也都没你壮,辛苦范大人了嘿嘿。”
范建成了李云杉的专属座驾,在成年男子里他算轻的,导致范建猛得一起差点把他翻过去,“我——”脏话及时止住,李云杉赶紧抱紧他的脖子。
“祁王府伙食是不是不好?还是亏待你了?怎么瘦的跟猴一样。”范建边往出走边说。
李云杉真想给这人一个爆栗,今日他懒得束发便像之前在儋州似的斜着编了个松垮的麻花辫,现在刚好方便了他扯着头发勒住男人的脖子威胁道,“户部侍郎再嘴贫,小心我在陛下面前参你一本,参你谋害王爷!!”
范建偏头本想调侃几句,结果发现船下安安静静,上了岸才知,好嘛,被黑骑包围了。
领头是面容严肃的陈院长,他骑于马上看到远处两人的姿势眸子闪过疑惑,很快便遮了过去,驾的一声马儿跑到了人跟前。
他扫视了一圈,眼尖的看清了李云杉半遮半掩的伤腿,利落地翻身下马,皱着眉厉声问怎么回事,吓得原本说笑得二人互相看看又抬头看天。
“萍萍小伤而已,黑骑怎么在这儿?”李云杉忍不住解释道。
陈萍萍硬压住了情绪,“传陛下口谕——”
“宣祁王和户部侍郎即可觐见。”
李云杉抬头瞅了瞅,只有冷酷静默的黑骑兵连架像样的马车都没有,陈萍萍看出他的疑惑便不自然的咳嗽一声。
“来时不知殿下的腿伤,现下还请殿下上马。”
当李云杉跳着脚勉强上去后转头想跟范建说句什么,突然视角出现了玄色的衣物,一阵风从他的背后经过,陈萍萍直直的坐到他背后,双手呈环抱的姿势拉着缰绳准备启程。
“哎,哎——”范建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在原地转圈。
“还请户部侍郎自行入宫”,陈萍萍无情留下一句,马上一黑一白悠哉远去。这简直是赤裸裸的区别对待,李云杉向后转着瞅范建骂骂咧咧,本来笑着,结果转回来时由于陈萍萍离他极近的缘故,能清楚的看清这人黑沉的眸子和下撇的嘴角。
李云杉嘻嘻,李云杉不嘻嘻。
心收回来后才感觉出男人的胸膛实实在在与他的后背贴在一起,他能知道陈萍萍心脏的跳动以及这人呼吸的频率,实话说真挺奇怪的。
这让李云杉脑子开始活跃起来,回忆小女生看得那种漫画,什么玛丽苏,什么霸道总裁爱上我,什么落跑大小姐。如果是陈萍萍的话,那是不是应该叫霸道院长爱上我,呕——祁王殿下突然有点恶心。
陈萍萍驾着马时刻注意怀里的人,感受到李云杉的轻颤,他腾出一只手虚虚握了握这人放在马鞍上的手背,这也让李云杉回神。
“可是冷了?”院长微微侧头在他耳边小声关切。
“不冷”,李云杉就不该乱想,现在这人低音一出就联想到霸道。
看他回话了陈萍萍便忍不住发问,“腿严不严重?怎么伤的?”
“在作坊里高空坠物,只是骨头裂了而已——”,李云杉实话实说。
“范建怎么做事的!”陈萍萍一听脸更黑了。
祁王殿下暗暗为范建擦了把汗,要知道是为了救范建,那陈萍萍该跟他吵起来了。
到宫门口李云杉拒绝了让陈院长背他,主要是他想象还没过去呢,出声让等等。看着范建骑马姗姗来迟,还没顾上搭把话,只见李云杉伸出双手,“劳烦范大人了”。
陈萍萍本以为范建会拒绝,结果看着这人无奈的瞅了一眼便半蹲下身,他的心脏猛得跳了几下,那种被忽视或排斥的感觉莫名其妙围绕在心头。
按理说他们几个也算竹马之交,陈萍萍眉眼低垂,努力忽视那出现的失落、不安和焦躁。在李云杉他俩的视角里只觉陈萍萍走的快了一些,完全不等两人反应。
等庆帝从折子里抬起头,李云杉已经坐他对面了。
“二哥这腿?”
“小事小事,可能未来很久都不能上朝了,云潜唤我来何事?”李云杉微笑着打哈哈。
“朕只是突然想起二哥没个职务,想问问可愿不愿意入朝为官?”
“不愿意。”李云杉回绝的那叫一个干净利落,不留情面。
还未有胡子的庆帝笑了起来,为他斟了杯茶,“没想到二哥和小叶子走的挺近,我希望二哥能帮我在小叶子面前说道说道,她怎么都不肯入我的后宫”,这话没有原委,却不容反驳。
叶轻眉那种女人能安稳待在皇宫?李云杉差点没笑出声。
“云潜你说这鸟儿天生长了双翅膀呆在笼子里会开心吗?二哥觉得蓝天才是它的归宿。”
庆帝目光沉沉,他敏锐地感觉到了,李云杉身上有和叶轻眉一样的东西,这不是能够模仿的,是从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帝王不着痕迹地隐去心思,笑着让祁王好好养伤。
李云杉由彼时还年轻的侯公公搀扶着一跳一跳出了殿,远远便看到范建和陈萍萍在抖嘴,最后户部侍郎脸红脖子粗的挥袖离开。
“哎,哎,哎——”李云杉和范建之前一样懵逼,这人怎么走了,那谁背他出宫。
侯公公感觉有一道视线望向了自己,抬头却只看到祁王围着眼纱的侧颜,他还是挺好奇这个在整个国家数一数二的俊俏王爷到底长什么样子,当真如传说中一样有双蓝色眼睛?
他微微抬头一眨不眨的盯着李云杉,直到监查院院长脸色不悦的到跟前咳嗽了一声,才慌乱回神,陈萍萍表明自己会送殿下出宫,侯公公便回去复命了。
“范大人怎么了?”李云杉趴在人背上问。
“殿下不诚实,刚怎么不说是为了救他造成的”,他不说陈萍萍总会知道,果然还是吵吵了。
“萍萍——”李云杉低声唤他,只因突然想起之后发生的好多事。
“范建是个好人,将来也会是一个好父亲。”
没头没尾的一句,陈萍萍当众差点把祁王扔下去,“哼,他在殿下这是好人那我就是坏人了?”
“……”,今日这院长怎么让他呛的慌,李云杉不解,“你这生的什么气?萍萍?”,他把脸颊贴住这人的侧颈,眼纱后的眼眉低垂,撇撇嘴问道。
男子养尊处优的脸蛋柔软带着些许绒毛,剐得陈萍萍心痒喉喽也痒,他偏头想躲,李云杉却双手紧箍他的脖子不让移动。要是让监察院的那帮人看到,这简直是能轻而易举杀了院长的好时候,偏偏院长本人笑得明媚。
“云杉我觉得你从不在乎生死——”
当然不在乎,他之前就秉承着阎王让你三更死不会留你到五更的想法,现在更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了,这辈子只求活在当下。
“嗯哼哼——”李云杉也没否认,从喉喽里发出舒服得哼哼,让陈萍萍拿他没办法。
这次的老妈子掉了个个,陈萍萍还未絮叨完,祁王府的马车已经等候多时,来福来寿焦急的上前,李云杉终于看到了救星。
伤筋动骨一百天,这期间庆帝去征讨北齐,李云杉让来福时刻注意监察院,结果窝在榻上看话本的功夫来福犹豫说其实陈院长昨天就走了。
“……”他真想把书扔出去。“我还是不是他最好的朋友了?这么大的事都不来给我道个别,要是出啥事回不来了,是不是连最后一面都没见成?”李云杉第一次有点生气。
倒是来福好心提醒,“是昨天傍晚的密令,陈院长他来过,可是殿下睡着便没让人叫。院长独自一人在殿下房门前足足站了一个时辰后才离开的。”
来福还不如不告诉他,以至于李云杉现在抓耳挠腮的想知道这人当时在想什么,想了两个小时。
说着来福递给他一个锦缎的盒子,“陈院长说殿下生辰他可能赶不回来,所以这礼物先送上,人未到礼要送。”
李云杉利落的将盒子打开,一张纸和一面圆形的东西。
‘生辰快乐’,上面的字苍劲有力。
“陈院长送的是护心镜啊——”来寿听了全程,眼尖的认清了礼物,“这做功,这雕花,要是坚硬到一定程度真能护住一条命”。
李云杉没见过,用手指敲了敲,是挺硬的。算了,今心情好,等那人回来再兴师问罪。
隔天李云杉自己做了把轮椅,滑着去太平别院玩,陈萍萍不在的日子他除了找范建就是找那女子最多。
“你们一个两个,真当我兼职陪聊啊!”某叶姓女子听祁王絮叨了一整天深深的吐槽了一句,手底下捣鼓火药的力气都变大了。
李云杉心里咯噔一下,这句话他听懂了,不知做什么反应,默默滑着轮椅后退一步,叶轻眉挑挑眉头,“小木子你害怕什么?你怎么知道这东西会炸?”
男人默默咽了口口水,避而不答,“何为兼职?何为陪聊?”
“你知道萍萍未接到密令之前来过我这里一趟吗?”,叶轻眉觉得跟个古人说话真没劲,尽管对方长得甚合她心。
他们几个儋州的小伙伴闲了都会来太平别院,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这里面肯定有猫腻。但李云杉上哪儿知道去,他又没监视人的变态癖好。顺手拿起桌上的葡萄干,跳着坐到榻上给自己倒了杯茶,一脸准备听八卦的样。
“……”,叶轻眉总觉得这感觉似曾相识,让她想起了故乡,可现在不是思乡的时候。
“萍萍突然问我一个人如果不在乎生死他还会在乎什么?”
此话一出,祁王殿下心里又咯噔了一下,嘴里的葡萄干瞬间不香了,谁懂,吃瓜吃到自己头上了,他勉强咧嘴笑着,“那你怎么回答他的?”
“我先觉得这个问题莫名其妙,萍萍虽然平时沉重了些可是个负责任的人,现在小李子多器重他,不至于连生死这种事都考虑到了,这很不像他——”
“是不像——”李云杉觉得今日的阳光有点刺眼,他边嘟囔着边把手腕的眼纱摘下,覆到眼睛上。
“对啊,我就告诉他,不在乎生死那肯定有比生死更重要的东西要在乎的。”
博士还真是博士,李云杉完全没想到还有这一层意思,本人都懵了,结果叶轻眉笑得狡黠,叫他,“小木子,萍萍还提起你了呦。”
李云杉有种特别不好的预感,还没等他把耳朵塞住,叶轻眉已经放下手里的活继续说道。
“萍萍给我说他觉得自己不对劲,看到你和范建的要好让他觉得失落,不安,甚至我感觉萍萍沮丧的有点过头,他声音小的我都快听不见了,才听到一句还有嫉妒,他是不是很坏。”
你要是问李云杉什么反应,他真想发个表情包,啊?大脑飞速的运转,嘴里秃噜出很多,“依我看那是正常的,大家都是好朋友嘛,其实朋友之间也会有不平衡的心理作用,这不是他的问题,正常正常。”
叶轻眉动作夸张的一拍手,“对啊!小木子你当真跟我有默契,我就是这么给他说的,结果你猜怎么着,萍萍苦哈哈的说他对我叶轻眉就不这样!”
“哎,你说老娘我是不是没人格魅力了?!”
李云杉茶还没吞下,女子略微思索,惊为天人的一句。
“还是说,是你的问题?萍萍只对你产生占有欲?”
“噗————咳咳”,好一个占有欲,祁王今日差点被水谋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