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东方，李承泽从房内走出来，身上只披了一件薄衫，洗漱的器具一应俱全，李承泽随手擦了两把脸，刷过牙后开始仔细打理头发。
他未出宫的时候，头发是宫里的女官替他梳的，那女官是母亲的教养婆婆，年岁已高，梳的头发也是老气古板，害得他被太子调笑。后来他搬出宫，便学着自己梳头，却怎么都梳不好，一直有一缕头发散着，他身边全是粗人，也没人会打理，索性就没再管理。
谢必安跟着奉菜的下人一齐进来。
“殿下，一大早燕统领就去范府找范闲。”
“昨夜范闲醉倒祈年殿，在场官员皆是见证，燕小乙为何找他？”
“范闲回府后摒退所有下人，只有范若若守着，我们的人不敢靠近。”
“燕小乙曾经受过姑姑恩惠，肯定不会无缘无故找范闲。”李承泽说，“说明……昨天夜里还发生了别的事情。”
“昨天夜里，宫里遭了刺客，洪公公与刺客交手，但还是让刺客逃了。”谢必安接着说。
李承泽走到桌前：“都说洪公公是庆国的大宗师，能在他手下溜走的刺客，可没几个。”
“殿下的意思是，昨夜的刺客是大宗师？”
“只是猜测，大宗师光明磊落，怎么可能干这种鸡鸣狗盗的事情。”李承泽一笑，“再说，这也不是我们该担心的，鉴察院自会查明。”
燕小乙虽是禁军统领，但一心效力于姑姑，他如此莽撞行事，范闲肯定握住了姑姑的把柄，而且还不是简单的把柄。
“那燕小乙可有收获？”
“应该是没有，气冲冲地离开了。”
那范闲发现了什么呢？李承泽忽地想起，母亲生辰那天，谢必安说在宫里见了庄墨韩。庄墨韩是文坛大家，被庆国诸多学子视为偶像，他出行进宫不该是这么安静。
除非动作隐秘。
那么，庄墨韩既然可以悄悄进宫，也可以悄悄地见姑姑。昨日宫宴，庄墨韩指出范闲抄袭一事，姑姑在一旁看似劝解，实则加码。两人一唱一和，直逼范闲。若不是范闲有来自仙境的奇遇，早就身败名裂。
起承转合，姑姑还是要害范闲啊。
连着两天都是艳阳天，一改往日的阴湿。李承泽蜷在椅子上读书，谢必安拿着几张纸从外面进来。
“殿下，现在满街都是这样的传单。”谢必安一边说一边把手里的东西递给李承泽。
李承泽接过传单，一目十行看完，纸张上工整写着讨伐长公主李云睿卖国，私下与北齐交易一事。
“大街小巷都传遍了，百姓都说长公主与庄墨韩有私情。”谢必安补充。
李承泽思绪万千，言冰云被抓一事他虽怀疑姑姑，却苦于没有实证，传单上写着的字他也不知真假。现如今百姓口口相传，陛下最看重的皇室颜面被踩在脚下，陛下会怎么看这件事？
“谢必安，我们进宫。”
“殿下，现在去见长公主，怕是会引起陛下猜疑。”
“不见姑姑，我们去看望母妃。”
谢必安还想再说些什么但也只能咽下，抬脚跟在李承泽后面。
马车行驶在街上，地上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李承泽放下帘子，接着思索对策。
姑姑私通北齐他也参与其中，他虽有意划清界限，却不敢大张旗鼓地让姑姑知道，如今东窗事发，若是陛下怪罪于姑姑，他又该当如何。
见了母亲，李承泽单刀直入：“母亲，听谢必安说，您与庄先生曾见过？”
淑贵妃讶异的看他一眼，不知他为何提起这件事。
“庄先生与我褚家有旧，前些日子，他因事入宫，顺路来拜访。”
“母亲可知他为何入宫？”
“庄先生言语含糊，我也不方便问。想着太后也好读书，可能是来拜见太后吧。”
李承泽没再追问，转而说道：“上次母亲赠与儿子的书，儿子回去仔细揣摩，有些地方却是不懂。”
回府以后，李承泽一脸凝重。
“谢必安，我们与北齐明面上的生意，先停下来。此事未定，轻举妄动恐生祸端。”
他是由姑姑带入局的，姑姑手里多的是把柄。他开书局，与北齐买卖红楼一事虽与姑姑无关，也逃不过她的眼睛。
范闲如此作风，让他陷入两难境地。
如果把他杀了。
李承泽想到，如果范闲死了，姑姑仍然掌管内库，他也少一分危险。
未见范闲之时，李承泽以为范闲是新的转机，却从未想过京都城内都在一张蜘蛛网上。范闲随手一挑，变动是有，却也让他不停向下坠落。
万全之策没有，保全办法徒劳，他自诩轻贱，却不想命比纸薄。
郭攸之入狱，郭家被查抄，李承泽躺在摇椅上乘凉。郭保坤在祈年殿公然挑衅范闲，哪曾想一夜之间郭家覆灭。
这是姑姑扔掉的第一张牌。
李承泽嚼着葡萄，他排第几张呢？
谢必安传来消息：“鉴察院一处主办朱格死了。”
朱格无故而死，又在这个节骨眼上。
李承泽收回之前的荒谬想法，鉴察院还是得陈萍萍管，李承泽可玩不过他。
这样一来，一切似乎就串起来了。
言冰云是鉴察院人士，一处掌管京都大小事务。言冰云去北齐，肯定要经过朱格的手。若是朱格投靠了姑姑，姑姑也掌握了言冰云在北齐的动向，自然能拿言冰云当筹码。
只不过姑姑自诩聪明，还是被陈院长摆了一道。
入夜。
“宫里的消息，长公主已经在陛下殿外跪了几个时辰，太子也去求情。”
李承泽安稳坐着。
“再等等。”
又是半个时辰。
范闲进宫了。
“范闲是要为长公主求情？”谢必安发问。
“未必。”
果然，范闲请求严惩李云睿，陛下顺水推舟，当即下旨，命李云睿离开京都，回她的封地信阳。
“姑姑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回来。”李承泽轻笑。
都以为范闲会因为婉儿向陛下求情，但他没有。他这样做法，陛下应该很满意吧。
圣旨已下，李云睿第二天就启程离京。
太子和范闲已在城门等候。
“殿下，可要去送长公主？”
“太子殿下去了，我就不去凑热闹。”李承泽抛着手中的梨子，又顺手扔给谢必安。
“你去，把这梨送给姑姑。山高路远，可别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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