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丐

六

念安觉得自己是一个不幸的人，她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从前，她问外婆：“是不是娘亲不要我了？”

外婆望着远方：“不会的。”

“那为什么我见不到她？”

“小安，你看海棠又开花了。”

“外婆，你转移话题。”

“又一年啊，真漂亮。”

念安的视线被那几只翩翩的蝴蝶吸引走了，确实很漂亮。

但是直到她真正走进人间，她才发现，或许自己是幸运的。

墙角处握着一个小男孩，衣衫褴褛，头发蓬乱，骨瘦嶙峋，只有清亮的眼珠表示着他是一个生命。

念安望了望他，又转头望了望身后的人群，没有人停下脚步给这个小乞丐一丝怜悯，甚至一个眼神。

念安低头望了望自己手上拿着的半个烧饼，犹豫了一下。

“给你。”

小乞丐抬头望了望，左右扫了一眼，伸手一把拿过烧饼，转身就跑，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巷子尽头。

念安呆了呆，她好像没有那么吓人吧，是因为伤痕？不应该吧，伤痕没有露在外面的。

不一会儿，巷子里传来了脚步声和人声。念安望去，为首的是那个小乞丐，后面跟着一群乞丐，有的拄着拐，有的提着空碗。

“就是她，她给我的！”小乞丐指着念安说，念安往后退了一步。

“可是，可是，我已经没有了。”念安有些害怕了，“真的，没有了。”

“她身上还有个钱袋子！”“她还有包裹！”

众人一拥而上，念安被推翻在地上，摔到了昨天的伤痕。她紧皱了眉头，咬着嘴唇，但是根本无力反抗。

乞丐们拿了钱财，一哄而散，只剩了那个最开始的小乞丐。

念安缩起了身体，退到了墙角。那一刻，她觉得自己才应该是被救济的乞丐。

“给你。”小乞丐的脏手里握着一只发簪。

念安不敢接。

小乞丐弯下腰，替念安插在她已经散的头发上。

“对不起。”

念安没有回答。

“你是个好人，”小乞丐认真地望着她，“会有好报的。”

就凭她现在这个样子吗？念安想，有

扭开头，避开了他的视线。

小乞丐沉默了一会儿，“谢谢你。”他看到了念安又裂开的伤口渗出的血迹，他猜到了什么：“爷爷说的人穷的时候是没有底线的，因为要活下去。”他顿了顿，“对不起，你不应该救我。”

念安默然，她不认同一个人穷就应该失去自己的底线，但是她确实在担忧自己今天的晚饭。

小乞丐离开了。

念安一瘸一拐地走出巷子，她像一个，从地狱里回来的人。

街上的行人川流不息，他们为自己的生活奔走，来来往往，他们脸上的表情似乎都是一个模样，甚至确切地说，是没有表情。

念安路过一个卖糖葫芦的老人，她停下来，定定地盯着，亮得诱人的糖葫芦呢，但是，念安没有钱。

一个女人牵着一个小孩子的手。“来一串糖葫芦。”接过糖葫芦，女人蹲下递给小孩子。“小宝吃完了，糖葫芦就回去好好习字，好不好？”

“好！”

“我们小宝真乖，走，我们回家！”

女人牵着小孩的手走了，消失在人群里。

确实，人与人之间的差距，生来就是鸿沟。

那乞丐一定没有一个像这样关爱他的人，念安想，但是我有，或许我是幸运的。

七

夕阳西沉，念蓉找到念安的时候，念安坐在城墙角，眼里很平静，望着西沉的斜阳，道道金光将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念蓉抱紧了念安，念安拍了拍念蓉的背。“对不起，让姐姐担心了。”

“我们回家。”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