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又有数支箭破风而来。那些箭大部分没入了马腹,谢璟胯下的马发狂一般扎挣起来,马蹄扬起了一片尘土。
……有几支伤到了谢璟的腿。
谢璟低头看了眼白马腹部的污血,推测出了箭上淬毒的可能。这毒似乎见效很快,白马悲鸣一声便不受控制地向林场深处奔去。
更糟的是,谢璟手上的力气渐渐消弭,没办法制住它。
千钧一发之际,追来的谢琮握住他手腕,将人安稳地带离马背,置于地面。
不远处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谢琮匆匆扫了眼萎靡倒地的白马,忽觉右手一沉。
他垂首一看,便不由捏紧了手中缰绳。
谢璟正牵着他的手看他,往日偏红润的唇此刻被主人咬得泛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疼痛,他冷玉般的肌肤蒙上了一层薄汗,眸光发软,看上去有种漂亮而脆弱的病气。
谢琮心头意乱,没什么多余心思可以分给马身上的箭矢了。他脸色不虞地翻身下马,撩起谢璟衣衫下摆,发现那人腿部浓稠的血已然浸透布料,在雪白上落成一片脏污。
谢琮穿了一身月牙白,倒是丝毫不介意那些血会不会弄脏衣袖,将随身巾帕覆上了谢璟的腿。
谢璟低低闷哼了声。
谢屿手上动作一顿,又若无其事地缚紧巾帕,以阻挡毒素的蔓延。
猎场内霎时乱成一团,喧嚣的,奔走的,逢乱惊慌的比比皆是。皇帝神情凝重地下令封锁猎场,速传御医查看三皇子的伤势。
谢璟受伤的消息传入宫内时,阿怜和阿绫被人接往了谢璟所在。
御医见她们过来也只是匆匆交代了句帮忙擦汗,让身边人把白布递给了她们。阿绫只看了榻上人一眼就被吓到嘴唇发白,阿怜只好把在外烧水的活派给了她。
……当时,谢璟腿部满是污黑的血。
出去烧水的阿绫面色苍白地守在炉外等待消息,心如翻江倒海,混乱难言。
她其实称不上合格的贴身侍女。
幼稚,怯懦,贪嘴,甚至很多时候都是同龄的殿下在照顾她。
又正因如此,受到保护的阿绫格外害怕血光和暗斗。或者说,三殿下把身边人都保护得很好,没有让她们看到这里的阴暗面。
殿下……
阿绫呆呆想着,却也没忘记拨弄烧灼的柴。
火星迸溅着落入炉灰,随之而落的是一些人的轻声交谈——
“刚才看没看到张太医的脸色?”
“看到了。感觉情况不太乐观。”
“……太医说这个毒烈,如果没有六殿下用帕子绑住伤口,这会儿怕是已经蔓到三殿下五脏六腑了。”
“……唉。”
“殿下怕是以后都站不起来了……太可惜了,那样好一个人,怎么偏偏受了这种灾。”
阿绫虽然笨,对很多宫里的弯弯绕绕都不清不楚,此刻却难得从小侍的话里知道了些什么。
所有人都觉得必得储君之位的三殿下,再也没办法站起来了。
晨间少年的笑眼还历历在目,却成了触不可及的影。
阿绫深深吸了一口气,指尖发抖地抹去眼尾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