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伯鸣眸光微动,似乎在嘲笑白沐风这个乳臭末干的小子不懂规矩,就他,上沙场?
"既如此,右相大人就与犬子一同吧."那他就给白沐风这次机会.
沈驰清不好再僵持,拟了诏书归还三万禁军并任命白沐风为先锋.浑黑的笔墨在宣纸上留下娟秀的字迹,一枚大大的红印盖在了上面,由王公公卷起来双手递给白沐风.
"臣领旨."白沐风直身跪着,双手呈于眉前接过圣旨,缓缓起身.半月后,白木风被带到军营.
与京城遍地春草,秀木繁阴不同,军营的地面是干到极致的泥土地,没有一根草,踮起脚一看就是漫漫黄沙堆积而成的蜿延起伏的沙山,不断吹来的风中携带着沙粒,又卷得本来干燥的泥土地扬起阵阵尘土,每个人脸上都灰土土的;回头仿佛能更瑰丽的皇城后是树木绿得发黑的青山,山下有大片大片肥沃的田地,整个景阳城在日光照耀下格外的好看,商队的车马进进出出,青石板路上不会因一点儿风吹草动就有尘土.黄沙与泥土地间只隔了一条汇,叫做复救江,"敕"是当地居民对漠北的称呼,"复教"是饱经战苦的人民盼望中原早日平定战乱.可这条江的水因风沙泥土变得混浊无比,据士兵说但凡有点小动乱江上会不断飘来尸体或飘走尸体,有人想打捞就会被不知何处射出的冷箭变成一只"刺猬".而景阳城呢,护城河永远那么清澈见底,附着在白色大理石的青苔总会被及时清理,偶尔掀开城中心的机关,那漫出的水会把城内冲洗一遍,每日都会有太监撑着小船拿着一只网兜捞起水面的落叶.....
士兵们在草场练武,又扬起阵阵尘土,一部分武刀弄枪,一部分练习箭矢,一部分架梯攀楼.....刚进来的新人赤着上半身,双臂各挂着一把刀,拎着装满水的水桶,站得笔直,稍稍垂下一点儿,利刃就会划破皮肤.
"怎么,难以置信?"一道陌生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不是,只是.....是我不曾料到的",白沐风转身看向来者,"敢问公子贵姓?"白沐风作揖,那人拉过他的手,在他手心画出"一个"陈"字,白沐风抬眼看清了他的脸.与谢元羁一样小麦色的皮肤,剑眉英目,眼眸深邃,常年练武让他身形挺拔, 竟足足高了白沐风一个半头.
"陈燕安,请教白大人高招."话罢,他迅速挥拳,白沐风猝不及防被震得返了几步,待他反应过来陈燕安早已开始新一轮的攻势;白沐风一边防守一边寻找陈燕安出拳的规律,从小熟练轻功他闪躲得绰绰有余,终于,他发现陈燕安只是拳快,猛;却很难打中要害,这意味着一旦陈燕安的体力耗尽,就是一只待宰的羔羊.
他一把握住陈燕安的臂膀闪身,用力一拳打在陈燕安的后腰上,趁其吃痛之际一个过肩摔,陈燕安摔倒,刚想起身手被扭过锢住,白沐风踩着他的后腰迫使他跪下.
"白大人好身手,在下佩服."
"将军谬赞了."白沐风松开了手.
陈燕安对文臣的刻板印象似乎有了一点点改观,但他表面仍然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方才的夸赞也只是褒义贬说罢了,他才不相信一个文臣能有多大本事;陈伯鸣让白沐风做军师也只是想看看白沐风是如何纸上谈兵的.
陈家世代武将,素来与文臣不和.
酉时刚过,四面八方传来战鼓雷呜,白沐风内心有些发毛."漠北人来了?"
"不是,敲鼓只是警告.""听得见吗."
"沙山后,不知埋伏着多少人呢."陈燕安指了指夕阳下连绵的沙山。白沐风不再说话,乘着晚霞默默望着远方发呆,他仿佛看到漠北的士兵骑着战马风尘仆仆的过来,大景将士与之殊死搏斗,帽上和枪上的红缨跃动.塞外的风很大,总是呜呜的吹,有时风声十分凄厉尖锐,沙尘便会被扬起拍打在脸上,像是被钉耙打了一般生疼.风还吹来了一股股的恶臭,可能是恭坑里的,也可能是不远处腐烂生蛆的尸首。
待风稍小了些,陈燕安拿了两只小陶罐过来,坐在他身边,并递过一只陶罐.
"我不会喝酒."白沐风有些尴尬的看了看罐里的酒水,"喝酒祛寒,你穿得如此单薄,不冷么?"
他确实不冷,但被陈燕安这么一说,他反而开始冷了.
"尝尝呗,塞外的酒虽然浑,但是香呀."陈燕安又把酒递了递.
"多谢."鬼使神差地接过来抿了一口,比景阳和蕲州的都香,不过也是真的辣......白沐风这只菜鸟没喝两口就开始脸红了.
"这就醉了?"陈燕安有些许嘲讽.
"没有吧....."白沐风开始头重脚轻了,努力站起身来走路又摇摇晃晃,东倒西歪,陈燕安偷笑起来:这小文臣还挺可爱.于是,他一把拽过人扛在肩上回了营帐.命人煮了醒酒汤后他故意问白沐风
"白大人,你说,这漠北铁骑怎么打呀?"
"在...他们的战马里.嗯,放泻药...."白沐风伸着手指头胡乱比划,手酸了又猛的垂下去,陈燕安笑得前仰后合,一方面是被白沐风愚蠢的行为逗乐了,另一方面则是鄙视白沐风的想法.上哪弄这么多泻药,怎么潜入故营下泻药?
"果然,文臣都一个熊样,只会说道,从做不出来."他收敛了笑,吹灭了帐中的蜡烛,出去时替白沐风掩好了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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