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又是五年。2028年盛夏,鹤彤收到北二外录取通知书时,智音的书稿仍停在第七章。
客厅抽屉里,藏着初二那张59分的物理试卷。卷角的字迹,已褪成锈色。
初三换班主任后,作文本突然多了许多A+。可中考前,除了语英化,其他试卷总被橡皮反复折磨,直到擦出窟窿,透出底下猩红的批改叉。
高中伊始,陈砚送了女儿一台新电脑。键盘缝里卡着饼干渣,屏幕右下角的便利贴残胶上,曾写着「下次月考目标:年级前150」。
高二分班后第一次月考,鹤彤排名跌至182。新班主任按成绩排座,她被调到了倒数第三排。
陈鹤彤(少年-青年)“换座位之后,我根本看不清黑板,全是马赛克。”
验光单上写着:右眼-3.00D,左眼-3.25D。
“以前坐第一排都能看清,”她摆弄着验光仪托架,“看不清就眯眼睛。”
眼科医生“这种习惯非常不好。”
#陈鹤彤(少年-青年)“知道了。”
那副黑细框眼镜,在2026年换成金丝边,2028年收到通知书时又换了防蓝光——这一戴,就是一辈子。
有时,她会溜进四楼那间小语种自习室。
这里安静得能听见灯管嗡鸣。她把书包放在离讲台最近的座位,娴熟地打开多媒体,摊开练习册。
直到老师夹着课本进来:“同学来得真早啊,电脑都开好了。”
她低头含糊应了一声。真正上课的学生陆续进来,座位已满。老师讲着法语变位,她在台下写政治作业。
小组讨论时,陌生同学拽她衣袖:“嘿,你跟我们一起吧。”
她扫了眼邻桌课本,用英语发音念了个句子,便又埋首自己的草稿纸。
下课铃响,她慢吞吞收拾书包。“检查有没有遗漏。”她对询问的老师说。
待教室空无一人,她继续摊开作业本。父母从不过问这些——比起在哪儿学习,他们更头疼她的成绩本身。
同年冬天,晚餐时分……
“现在的老师不好吗?”听完鹤彤的讲述,智音往女儿碗里夹了筷芥蓝。
“现在的老师很好。”鹤彤舀着粥,“只是更喜欢以前的。”
餐桌静下来。陈砚把凉拌黄瓜推过去,盘底在桌布上洇开一片湿痕。
2026年夏,《高考真题汇编》的塑封还没拆,与一堆做过封面的教辅并肩落灰。
“这些还用得上吗?”陈砚擦桌子时问。
鹤彤盯着手机屏上的《gap year经验分享》,头也不抬:“先放着吧。”
2027年,智音在抽屉深处发现一张泛黄成绩单,背面写着:如果选理科会不会好点?
2028年春,防蓝光眼镜的快递盒里夹着「托福冲刺班」宣传单。它后来不知所踪,或许从未被正视。
智音不愿细算鹤彤在红枫中学的完整年数。“六年”是她能接受的官方说法,其余时光像被偷走的教育败绩,锁在记忆暗房。
此刻,鹤彤将录取通知书放进抽屉,指尖触到旧文件夹。
59分物理试卷仍在底层,「不喜欢L老师」的笔迹近乎透明。她顿了顿,将它推回原位。
窗外蝉声震耳,恍惚间与多年前,班主任念出排名时那个模糊而刺耳的话音重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