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怀信道:“沈御医,你是个聪明人,你帮了我很多次,我已经欠了你很多了,父皇这次能成功全靠你助力,等回京之后,父皇一定会重赏你的。”
“臣并非为了荣华富贵。”沈宁观笑了笑:“能做一件事情,臣感觉心安,殿下,臣先告辞了。”
齐怀信嗯了一声,没有挽留。
沈宁观行礼,随后转身离去。
“哎!真是奇怪。”齐怀信望着沈宁观离去的背影,喃喃道:“沈宁观,我竟然看不透你的想法……”
沈宁观,一介女子,的确很有城府,深谙人性,但是她的所作所为却又像个纯粹的大夫,救死扶伤、悬壶济世。
宫内……
“陛下,您是在担心沈御医?”一直跟随齐若昌左右的李公公笑眯眯的问道。
齐若昌摇头失笑道:“沈御医的医术虽然高超,但终究是个女子,她以后的命运恐怕……”
“陛下何出此言?”李公公疑惑道:“沈御医的医术的确精湛,可是她毕竟只是一介女流,即使将来嫁人生子,恐怕也很难改变如今的境况,依奴婢之见,这位沈御医是位奇女子。”
"多亏了沈御医啊,救了朕的命,也替朕挡了太后的剑。”提及沈宁观,齐若昌眼中闪烁着柔和的光芒。
“是啊,陛下。”李公公道:“若不是沈御医出现的及时,那柄宝剑刺穿的可就不仅仅是陛下的胸膛,还有陛下和世子殿下的性命。”
齐若昌眉头皱起,“这次是朕疏忽了,朕要好好赏赐她,怀信到如今都尚未成婚,正需要沈宁观这样的贤妇。
李公公闻言,惊讶的张圆了嘴巴:“陛下,您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陛下准备让沈御医嫁进世子府为妃?之前沈御医是官家小姐,可……沈御医现如今乃一介平民女子,哪配得上咱们尊贵的世子爷?更何况沈御医的医术如此高超,若是她答应入世子府为妃,岂不是糟蹋她的医术?”
齐若昌沉默了一瞬,道:“你说的没错,沈宁观身份确实低微了些,但她救了朕,朕就封她为世子嫔吧,比正妃低一位,也算可以了。"
齐若昌摆手,打断了他的话,道:“朕知晓沈宁观为妾室是委屈了些,所以,朕决定加封她正二品诰命,不防碍行医。”
“正二品诰命?”李公公瞪大了眼睛,满脸不解。
“她一介女子,年纪虽轻,却医术高超,堪称神技,当她正式被册封为世子嫔,朕再加封她为正二品诰命,足以匹配她的身份,至于她以后生子,朕可以视为承王世孙,乃怀信嫡子,亦可亲自教养。”
齐若昌顿了顿,目光悠远的道:“她是个聪慧通透的人,必会明白朕的用意。"
沈宁观,朕不求你报恩,只求你以后待朕的儿子好些,这样朕即便闭上眼睛,也瞑目了……
他的语气充满了哀愁与悲凉,让人听了忍不住心酸。
“陛下,您千万保重龙体,不要胡思乱想。”李公公劝慰道:“陛下还要长命百岁呢。”
“希望如此。”齐若昌点了点头,继续迈向前走。
此刻……
沈宁观回到了京城医馆,换掉了官服,卸下了头上繁琐复杂的冠冕,露出了那张绝美的容颜,她换上常服,静静地坐在梳妆台前发呆。
良久后,铜镜里映射出一双温润清澈的眸子,一袭素衣,显得恬静而文雅。
沈宁观拿起木梳,细心地梳拢了秀发,放下梳子,取过粉脂,仔细地描摹唇形,最后涂抹胭脂。
“沈姑娘!"
一名年龄较小的丫鬟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她手脚麻利的将桌案收拾干净,又倒水端茶:“沈姑娘,喝杯热茶暖暖胃。”
沈宁观颔首致谢,接过茶盏浅抿一口,温度适宜。
“沈姑娘。”丫鬟叫住了她:“我刚才去厨房烧饭时,发现灶台上炖着的药汤已经冷了。”
沈宁观黛眉微蹙:“怎么会这样?”
丫鬟道:“或许是熬煮药汤的炉火熄灭了吧?”
沈宁观轻叹一口气:“你帮我把药汤盛起来,再装在食盒里,拿给我吧。”
“好。”丫鬟脆生生的应了一声,连忙跑进厨房里端了一盅药汤出来,交给了沈宁观。
这些药汤是用来平心静气的,沈宁观整日待在宫里,心情也有些沉重。
沈宁观捧着碗,吹了吹散发热气的药汤,小啜了一口,苦涩的味蕾在唇齿间蔓延开来,不禁眉毛紧锁,苦的她直咬牙,可是她仍旧一饮而尽。
喝完药汤,沈宁观擦拭了一下唇角溢出来的药汁,抱着食盒朝外走去。
“沈姑娘。”丫鬟叫住了沈宁观,犹豫了片刻才开口道:“我看世子对您似乎另眼相待,您跟世子之间会不会……”
沈宁观抬起头,淡淡地问道:“你觉得我该跟他怎样?”
“我看得出来世子对姑娘有意。”丫鬟笑了笑,说道:“世子对您很好。”
“你错了。”沈宁观摇了摇头:“他对我好是因为我能够救他们皇室的命,他不会娶我为妻的,我这个身份也不适合。”
丫鬟怔了怔,旋即恍然道:“哦,奴婢懂了,奴婢不该问这种愚蠢的问题。”
沈宁观莞尔一笑:“不过是你提醒了我罢了。”
她抬眸望了望天空,寒风瑟瑟,天色阴沉,下雪了。
沈宁观的步伐不由慢了下来,她深吸了一口冰凉刺骨的寒风,缓慢地朝着马车停靠的方向走去。
“姑娘,天色不早了,咱们赶快启程吧。”车夫催促道:“别耽误了行程。”
沈宁观点头应是,掀开窗帘看了眼漆黑的夜空。
冬日的夜晚总是格外黑,伸手不见五指,路边的灯笼昏黄朦胧,照亮的范围有限,街市上的人影绰绰,偶尔传来几声鸡鸣狗吠,除此之外寂静的可怕。
忽然,一阵急骤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响彻整条街道,马蹄踏碎枯叶飞溅,卷起漫天尘土飞扬,一骑红尘闯入了沈宁观的视野中,马背上的男子身材修长矫健,穿着银灰色锦袍,腰间悬挂着宝剑,英俊挺拔,宛若战神降临。
马儿飞驰,狂奔数十米,突然勒缰绳停了下来,齐怀信翻身下马,阔步朝她走来,他的脸庞棱角分明,眼神锐利而幽邃,仿佛一汪潭水,让人难以揣测其心意。
沈宁观站定了身子,迎视着他的目光,坦荡磊落,丝毫没有畏惧,嘴角含笑。
两人四目相对,一个眼波平静如昔,仿佛不带任何情感,另一个则瞳孔紧缩,眼底掠过一缕惊诧。
半晌后,沈宁观轻咳了一声,道:“世子殿下怎么会在这里?”
齐怀信没有回答她的话,径自问道:“你要离开吗?”
沈宁观点头,语气诚挚:“嗯,我想回奉州……看看我爹娘。”
她语气随和自然,就像寻常闺阁少女见到未婚夫婿时的反应,丝毫看不出异常。
齐怀信盯着她,漆黑的瞳仁深处闪烁晦涩难辨的流光,他低下头,看到她裙摆上沾染的泥泞,皱了皱眉,道:“我送你一程。”
“不必了,我坐客栈里的马车回去便是。”
沈宁观婉拒道,不想给他添麻烦。
“这么冷的天,你一个女子在外也不安全,还是上我备的马车吧,况且我也去奉州办些事。”齐怀信不容置疑的说道,语气里透出几分不容抗拒的霸道。
沈宁观垂了垂眸子,掩盖掉眼底的黯然:“既然这样,那就多谢世子殿下了。”
她弯了弯唇角,露出一抹柔美的弧度,仿佛是春日绽放的桃花般灿烂迷人。
齐怀信喉结滚动了一下,移开了目光。
他将一件白狐皮披风裹在了沈宁观肩膀上,又扶住了她的双臂,温言软语道:“外面冷,披件衣服吧。”
沈宁观抿唇点头:“……多谢世子。”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车厢,车轮碾着积雪,车厢里弥漫着清雅的香料味,齐怀信坐在沈宁观身旁,他双腿交叠放在膝盖上,脊背笔挺,手握着拳搁在膝盖上,目光凝视着前方。
沈宁观端详着这个男子,齐怀信比她高出半个脑袋,身姿挺拔,鼻梁高蜓,薄唇微抿,面颊上带着一抹冷硬,一双狭长的眼睛透出一股凛冽,令人望而生怯,可越是如此越是显示他的气势非凡。
齐怀信察觉到沈宁观的注视,扭过头看她。
“你在做什么?”他挑眉。
“在看殿下。”沈宁观微笑道。
齐怀言目光似刀刃般划过沈宁观的俏丽面容,最终落在她纤细的锁骨上。
肌肤胜雪,身段玲珑,尤其是锁骨,凹凸有致,曲线毕露。
沈宁观敏锐地捕捉到齐怀信的视线,顺着他的目光落到锁骨上,脸上泛起一层淡淡的绯红,她连忙收拢双臂,拉了拉身上的披风。
“殿下……”
齐怀信回过神,他目光游弋了片刻才恢复正常,他轻描淡写的解释:“只是觉得你这件长衣的颜色很好看,所以多瞧了两眼。”
沈宁观闻言,心头一跳。
齐怀信这句话听上去没毛病,可仔细一琢磨,又不对劲了!
什么叫又多瞧了两眼?
沈宁观抬眸,正巧撞进他幽深的眼睛里,顿时浑身僵直,一种奇怪的感觉油然升起,她慌忙挪开了目光,耳根悄悄爬上一抹淡粉,心口怦怦乱跳。
齐怀信也迅速移开了视线,眼帘低垂,遮挡住眼底的复杂情绪。
车厢再次陷入沉寂当中,沈宁观的手指紧抓着身下的座垫,心跳如鼓擂。
齐怀信靠坐在车壁上闭目养神,车厢里只留一盏琉璃灯,灯影朦胧照亮他坚毅的五官,一副沉稳肃穆的模样。
许久后,齐怀信睁开眼,看向坐在一旁的沈宁观。
沈宁观正襟危坐,面容恬静安谧,一袭浅青色的长袍映衬着她莹润雪白的肌肤,愈发娇嫩鲜艳。
齐怀信心底忽然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想伸手抚摸着她乌亮柔滑的青丝,他呼吸略略粗重了几分,但理智告诉他,现在还不行。
马车缓慢地前行,夜风吹起窗帘飘飞的布幔,掀起沈宁观鬓边秀发,
齐怀信瞥见一张精致白皙的侧颜,她眉梢眼角皆含着浅浅的笑意,嘴角弯弯翘起,整个人都洋溢着幸福满足的甜蜜感。
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眼中的笑意更加浓郁,宛若初冬的暖阳,驱散寒意。
马车外响起了喧闹的人声,有小贩的吆喝声、孩童们嬉戏打骂的笑声,热热闹闹的。
车厢里,沈宁观已收敛了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平静。
“怎么了?”齐怀信问她。
“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很吵。”她回答道,眼睛仍是看向窗外,没有看向齐怀信,“殿下不喜欢吗?”
齐怀信怔愣了一瞬,随即摇摇头道:“不,很好听。”
马蹄踏着积雪,发出哒哒的声音,车厢里的两人一时无言,各自思量着心中的心思。
路上两边全是农田和村庄,农民耕作劳作,鸡犬相闻,空气中夹杂着泥土的芬芳,还有虫鸣蛙叫,令人倍感亲切,远处是烟霞缭绕的群山,苍翠欲滴,山峦叠嶂。
这样的乡野美景,就算是京城也找寻不出,沈宁观忍不住探出脑袋往外面看,眼睛闪闪发亮。
“殿下,我们什么时候能到啊。”她仰头朝齐怀信询问。
“快了。”
“那要等多久呢?”她追问。
“今晚到不了,明日一早应该就差不多了。”
“哦。”她点点头,缩回脑袋。
马车继续前行,不一会儿便拐上一条崎岖难行的小径,马蹄踏过石块溅起水花四射,小径两侧是参天古木,枝叶繁茂遮天蔽月,树冠将夜空遮掩住,唯独露出一轮皎洁的圆月,月辉洒落大地,照的道路清晰明朗。
“吁~~”一声尖锐的勒缰绳声传入众人耳畔,马车戛然停止,原本走在队伍最前方领路的老者回过身来,对身后的马车抱拳施礼:“世子,现在有些晚了,附近有一家客栈,我们可暂歇一晚明日再赶路。”
车厢里沉默半晌后才传来齐怀信低沉的嗓音:“就按老伯说的办吧。”
车厢的门被推开,齐怀信迈步走下来,他一身玄衣,腰佩宝剑,面如冠玉,器宇轩昂,俊朗不凡。
跟随他身后的沈宁观亦是不遑多让。
她身穿青色束腰裙衫,腰封绣着朵朵金莲,裙摆缀有银质流苏,裙幅褶皱如波浪般延展开来,她的皮肤雪白似霜,眼睛黑如曜石,鼻梁挺拔俏丽,嘴唇微抿带着几分严谨,给人一种干练果断的形象,她虽然穿着普通的服饰,但站在齐怀信身边依旧显得极其高挑纤细。
沈宁观与齐怀信并排站立,两人身姿笔挺如松柏,犹如一柄出鞘的利刃,锋芒毕露,令人不敢轻易招惹。
两名护卫跟在齐怀信身后,虎背熊腰,身形健硕,身披铠甲,威武非凡。
他们刚一落地,四名黑甲侍卫顿时警惕地围拢到了齐怀信周围,保持着戒备的态度。
齐怀信抬眸扫向不远处的客栈,客栈牌匾挂着鎏金大字,写着“云来客栈”,店堂外悬挂着一口大红漆描金铜铃,风吹过叮咚作响。
“客栈?”齐怀信淡淡吐出两个字。
“嗯,客栈。”老者恭敬地说道,“离此处约莫百余丈的地方就有一座县城,距离此处尚有数十里,这座小镇因地势狭窄且偏僻,又常年荒废,所以人烟罕至,客栈里倒也颇为雅致。”
齐怀信微微颔首:“既然如此,进去瞧瞧罢。”
客栈里灯火通明,店堂的桌椅板凳陈设简单,但布置雅致舒适,屋顶悬挂着一盏琉璃灯,光芒幽冷朦胧,照亮了店堂每个角落,让人心旷神怡。
客栈掌柜是一位中年汉子,正在忙碌地招呼客人,他身材魁梧,长须浓密,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他的脸上带着爽朗的笑容,看见齐怀信和沈宁观,忙迎上来。
“几位是住店还是吃饭啊?”他笑着问道,目光看向沈宁观。
齐怀信看向沈宁观,示意她做决定。
沈宁观冲掌柜微微一笑,说道:“住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