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脚下的黑尘像冰冷的细砂黏附在皮肤上。那块静静躺在不远处的黑色石碑碎片，在死白阵图流转的光芒下，折射着令人不安的幽光。它不像是普通的岩石碎片，形状过于规整，边缘光滑如刀削，更像是被某种巨大的力量从整块石碑核心处…硬生生抠挖下来的。

司夜辰无意识间透露出的话——“源点引信在动”——像淬毒的刺扎进脑海。他虚弱痛苦的低语还在耳边回响，身体却彻底瘫软下去，仅存的那点力气在刚才疯狂的挣扎中耗尽了。只有胸膛微弱得几乎看不见的起伏，证明他还勉强活着。

引信……指的是我手臂里的那个东西？还是这块刚出现的石碑碎片？

念头像冰锥一样扎着神经。不行，绝不能坐以待毙。无论是心渊的侵蚀，那个红发女人的威胁，还是司夜辰垂死的状态，都逼着我必须做点什么。

目光死死钉在那块暗沉的碎片上。它在召唤……或者说，是悬在头顶的刀在催促我去拿起它！

牙关紧咬，拖着几乎散架的身体，蹭过冰冷粗糙的岩面，一点点挪过去。每一步都牵扯着背后的伤痕和胸腔的钝痛。手指终于触碰到碎片的边缘——

冰冷！

刺骨的寒意顺着指尖瞬间爬满整条手臂！

不是物理的低温，是一种能冻结思维的死寂感！像是摸到了一块在宇宙深空漂浮了亿万年的陨冰！

更深的异变随之而来！

嗡！！！

右臂内侧！那个沉寂的搏动点！在指尖触碰到石碑碎片冰冷表面的刹那！如同投入油锅的水滴！瞬间沸腾！

不是温暖的力量感！是一种极致的……共鸣？！仿佛两块磁石被强行按在一起，在极致的冰冷中产生了剧烈的共振与排斥！

剧痛！撕裂般的痛感在手臂深处炸开！那块冰冷的“源点”仿佛拥有了实体，在我血肉里疯狂跳动挣扎，想脱离我的身体，冲向那块碎片！

“呃啊——！”冷汗瞬间浸透后背！手指因为剧痛和抗拒的力量而剧烈痉挛，死死抠住碎片边缘的棱角，指尖瞬间被割破，粘稠的血珠浸染了冰冷漆黑的表面。

嗡！！！

就在血液接触碎片的瞬间！

整片巨大的石碑阵图！表面流淌的死白色光流猛地爆亮了一瞬！仿佛整个沉寂的母体被这滴微小的生命源质所刺痛！

更恐怖的是！

那块被我死死扣在掌下的碎片！表面那层冰冷如冰的死寂竟然…化开了？！如同坚冰遇火！

但融化的并非热量！

一片浓郁得如同实质的、粘稠的、散发着绝对冰冷混乱气息的……暗紫色心渊能量流！毫无征兆地从碎片核心处渗透出来！瞬间包裹住我的手指！如同最贪婪的捕蝇草汁液！

它并非在吞噬我的手指！而是在…疯狂地汲取！

汲取什么？！

汲取……

顺着手指伤口渗入碎片的……那几滴暗红的血液？！

同时！手臂内侧的“源点”搏动点的暴动瞬间加剧！它在疯狂地将我体内残留的生机、甚至灵魂层面的某种特质，混合着那几缕被黑纹感染的能量，如同燃料般，通过那共振的通道，狠狠地“灌”入碎片内部！

这根本不是融合！

这是强制献祭！

身体如同被两头巨兽拉扯！一侧是被碎片疯狂汲取生命力的虚弱感，另一侧是“源点”强行压榨反哺的撕裂痛楚！思维在极致的冲突中一片空白！

就在这濒临崩溃的瞬间——

噗嗤！噗嗤！噗嗤！

细密的、令人头皮发麻的穿刺声从紧贴碎片的手指下传来！

那块坚硬无比的黑色石碑碎片表面——被我手指抠住的位置——竟然无声无息地蔓延出了……十几根极其微小、如同墨玉凝结而成的……黑色骨刺？！！

这些骨刺细如毛发，末端尖锐如针！它们毫无阻碍地穿透了我紧扣碎片的手指皮肤和血肉！更深地……扎进了那暴露在外的伤口内部！

冰冷！

不是金属的寒！是骨髓深处冻结的阴冷！

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召唤。

剧痛已经不是单纯的感觉！而是一种灵魂被刺穿的冰冷烙印！

更深的恐惧来自意识层面！那十几根扎入血肉的黑色骨刺末端，如同冰冷的吸盘，一股极其庞大、粘稠、充满混乱意志的记忆洪流……裹挟着最纯粹的恐惧与诅咒……正沿着骨刺通道……反向强行涌入我的大脑！

视野瞬间被粘稠的黑暗覆盖！耳边是无尽亡魂的尖啸哀嚎！身体仿佛坠入冰冷泥沼！

就在意识即将被这混乱洪流彻底冲垮的刹那！

“呃……”

一声极其微弱、仿佛从灵魂彼岸传来的压抑痛哼猛地刺破了粘稠的黑暗！

这声音！

如此熟悉！

是司夜辰！

如同在绝对黑暗中劈开了一道闪电！

被心渊记忆洪流淹没的意识核心剧烈地抽搐了一下！一种说不清是抗拒还是本能的回应，在这混乱的旋涡中心，竟然极其微弱地……凝聚起了一丝意念的残片！

这意念碎片极小，脆弱得像风中烛火。

它并非反抗骨刺的侵袭。

而是在传递一个……

极其清晰、如同烙印在灵魂深处的……

坐标定位？！

坐标？！

这意念的指向——

并非虚无！

是……此刻我所跪坐的……这片巨大黑色阵图平台的正中央下方……那片深邃的黑暗？！

同时！

“嗡——！”

整个巨大的黑色石碑阵图！猛地爆发出一阵前所未有的剧烈震动！

平台正中央的位置！那片覆盖着最厚实黑尘的地方！

黑尘如同活物般……簌簌滑落！

一个巨大的、棱角分明的……凹陷……

缓缓显露出来！

那凹陷的形状……

竟然与……被我紧握在掌心下方、骨刺穿透手指深深连接的那块黑色石碑碎片……

完美契合！！！

仿佛那里本该放置着它！

仿佛是缺失的钥匙终于找到了唯一的锁孔！

心渊的记忆还在疯狂冲击，司夜辰那声痛哼的回响带来尖锐的刺痛，手臂内侧源点的暴动几乎要撕裂血肉，碎片的骨刺在贪婪吮吸……

但所有的混乱中！

一个清晰到极致的念头如同惊雷般炸响！

回去！

那块碎片……本就是那里的一部分！

放回去！！

心渊的记忆在阻止！

源点在暴动拒绝！

但在司夜辰那声无意识痛苦呻吟激起的意念坐标下，在平台中心那完美契合的锁孔显形的那一刻！

身体被一股混乱又决绝的力量裹挟！挣脱着骨刺的吸力！指尖的力量爆发！

猛地！

朝着平台中央那个冰冷的凹陷！

狠狠地将那块刺入血肉的石碑碎片！

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