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栏微润,金瓦犹寒。御沟之上,柳丝千条,垂露如缕,风来则共作一色,晶晶然坠水面,波纹未起,已自消碎。
阶前海棠,花期将尽,瓣薄如绡,承露尤重,偶有离枝者,贴地犹湿,色未褪,香先散。殿内乌木榻前悬着鲛绡帐林伊一起了一个大早,叫醒旁边还在熟睡的李浅,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呼吸声,对着他的耳朵:“起床了,你再不起来,我就要唱《勇军进行曲》了……虽然我五音不全,但是我有信心的唱好……”
林伊一说完后又发现不对,然后止住了自己后来的话,李浅半阖眼,声音带着刚起床的哑声:“你敢……,还有刚刚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林伊一心虚:“没什么,快起床了。”
拉着他起来,李浅坐在榻上,眼神带着刚睡醒的松散,埋怨的看向林伊一,现在诉说一一身为太子每天都要管理朝政上的事,好不容易能休息一天,你却把我叫醒来了,林伊一被他这双眼睛盯着,有些不好意思了,看向他,他眉眼疏朗,像秋末最后一抹不肯褪尽的霞色;
鬓发却浓黑如鸦羽,带着霜雪似的微白,仿佛夜渡寒江时,不小心沾落的碎星。风一吹,发梢微卷,像旧信纸上未干的墨痕,静静伏在肩侧,衬得整张脸愈发清冷——像月照残碑,不动声色,却句句都是往事。衣是极暗的玄青,近似子夜无灯时的巷口,布料却极薄,风过时泛起一层幽微的银泽,像霜刃在鞘里悄悄吐芒。
斜襟以乌木小枝扣合,枝节处仍留雪白树芯,仿佛雪被封进炭里。广袖边缘用深墨线勾出极细的落乌纹,乌羽参差,似刚掠过寒空便冻在了衣上。腰间一条旧织带,褪成松烟色,随步伐微晃,像远寺残钟的余韵,一声比一声淡,却迟迟不肯断绝。
林伊一有些恍惚,连忙的逃走了,门后传来了两丫鬟的声音:“殿下,太子妃该洗漱了。”李浅也起来了:“进来。”两丫鬟进了来,李浅洗完濑后淡淡的对林伊一:“换身可以练剑的衣服,然后去练武场来找我。”林伊一轻应了一声。
林伊一便到了练武场,换了一身简便的素衣,袖口和裤脚都束得紧紧的,显得几分利落和英气。李浅立在练武场中央,一袭玄衣,腰间佩剑未出鞘,整个人像一柄藏锋的剑,冷冽而安静。听到脚步声,他回头,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很快又移开。
“来了。”他声音淡淡。
“来了。”林伊一好奇问,“今日学什么?是扎马步,还是直接练剑招?”
李浅没答,只是走上前,伸手握住她的手腕,轻轻一拧,让她掌心向上。他的手指冰凉,动作却不重。
“先学握剑。”林伊一“哦”了一声,乖乖站着不动。
他取来一柄木剑,放入她手中,帮她调整指节的位置。
“虎口贴紧,食指微扣,手腕不可塌。”
林伊一照做,却总觉得别扭,手指不自觉地动了动。李浅眉头一皱,伸手覆上她的手背,轻轻一包。
“别动。”
他的声音低而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李浅立刻不动了,只觉得手背上的温度一点点渗进来,像冬日里突然靠近的火炉。“剑是冷的,人是活的。你要先学会让它听你的话。”
他松开手,退后一步。
“现在,抬剑。”
林伊一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剑尖。她的动作生涩,手臂微微发抖,却固执地保持着姿势。
李浅站在她身侧,目光落在她紧绷的侧脸上,耳尖又悄悄红了。他别过脸,声音却低了几分。
“坚持一炷香。”
“好。”林伊一咬牙应下。
阳光穿过树梢,落在两人身上。一个认真教,一个认真学,谁也没再提那日书房里的短暂触碰。只有风偶尔掠过,吹起她鬓边的发丝,轻轻擦过他耳际,像某种无声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