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训鞋上的泥

两人惊讶地对视一眼。王教官从口袋里掏出两颗薄荷糖——正是江雨哲给顾夏的同款："这是你们班主任托我转交的。她说...军训不仅要学会服从，也要学会分辨什么值得坚持。"

顾夏的眼眶突然发热。她小心地接过糖果，听见江雨哲轻声说："谢谢教官。"

"别谢太早。"王教官的表情又严肃起来，"明天会操，江雨哲恢复排头兵。至于你们..."他顿了顿，"等军训结束再说。"

夕阳西下，操场上只剩下两个笔直的身影。顾夏偷偷看了眼身旁的江雨哲，发现他也在看自己。两人相视一笑，谁都没有说话，但作训服袖口上相同的碘伏味道，在晚风中悄悄交融。

清晨五点四十分，天光微亮。

顾夏站在宿舍的镜子前，指尖微微发抖。她第三次调整迷彩帽的角度，确保帽檐下的碎发不会散落。今天是军训的最后一天，也是最重要的会操表演——校长、教导主任和各班班主任都会到场，全年级二十个班级将依次展示训练成果，评分最高的连队将获得"优秀连队"锦旗。

"别紧张，"魏心怡从背后按住她的肩膀，"咱们练了那么多次，闭着眼都能走齐。"

顾夏点点头，目光却不自觉地扫向窗外——操场上已经有人在列队，远远望去，一片整齐的迷彩绿。她的视线下意识寻找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全体集合！"哨声骤然响起，刺破清晨的宁静。

操场中央，各班列队完毕。

顾夏站在女生方阵的第二排，指尖紧贴裤缝，肩膀绷得笔直。王教官背着手在队列间巡视，脚步声像鼓点一样敲在每个人心上。

"今天是检验你们训练成果的时候，"他的声音比平时更加冷硬，"校长亲自检阅，谁要是出错——"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一张脸，"全班加训到天黑！"

队伍里鸦雀无声。顾夏悄悄抬眼，看向排头位置——江雨哲站在那里，身姿挺拔如松，右腿膝盖处的绷带已经拆了，但作训裤的褶皱里仍能隐约看到淤青的痕迹。他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喉结微微滚动，但目光始终平视前方，没有偏移一寸。

"立正——！"

唰！四十二双脚跟并拢的声音整齐划一。

"稍息！"

左脚迅速跨出，作训鞋在水泥地上擦出轻微的声响。顾夏的余光看到，江雨哲的左脚尖恰好停在基准线上——那是他昨天用粉笔偷偷画下的标记。

会操正式开始。

"第一项！齐步——走！"

江雨哲作为排头兵，第一个迈步。他的步伐像用尺子量过——步幅75厘米，步速每分钟116步，全班跟着他的节奏，脚步声如同闷雷滚过操场。顾夏数着自己的呼吸，左脚、右脚、左脚……鞋尖始终对准前排同学的脚跟。

"一！二！三！四！"男生们突然吼出口号，声音震得树梢的麻雀扑棱棱飞起。

主席台上，校长微微点头。王教官的嘴角几不可察地绷紧——那是他满意的表现。

"第二项！正步——走！"

这是最难的部分。顾夏屏住呼吸，在江雨哲抬腿的瞬间同步动作——右腿绷直抬起25厘米，脚尖下压，定住三秒，再重重砸向地面。

砰！四十二只脚同时落地，尘土飞扬。

"好！"教导主任忍不住喝彩。

但变故就在下一秒发生——

顾夏左侧的女生动作慢了半拍，"啪"地一声，她的鞋跟踢到了顾夏的脚踝。顾夏一个踉跄，右腿悬空的高度瞬间低了五厘米。

她的心跳几乎停滞。

这一秒仿佛被无限拉长——她看到王教官猛地皱眉，看到校长疑惑地转头，看到前排的江雨哲后颈渗出汗珠……

然后，奇迹般地，全班的正步高度突然整体降低了五厘米。

江雨哲调整了标准。

他作为排头兵，不动声色地缩小了抬腿幅度，整个方阵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瞬间恢复了整齐。顾夏的眼眶突然发热——他是在掩护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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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操结束，评分公布。

"高二（6）班，总分98.5，年级第一！"

全班爆发出欢呼。校长亲自将"优秀连队"的锦旗递给班长时，王教官终于露出一丝笑意。顾夏站在队列里，悄悄看向江雨哲——他的侧脸在阳光下棱角分明，下颌还挂着汗珠，却依然站得笔直。

解散时，两人擦肩而过。

"刚才……"顾夏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你脚踝没事吧？"他没看她，却放慢了脚步。

"没事。"她低头，看到他的作训鞋上沾着泥，那是昨天越野跑时留下的，"你的腿……"

"顾夏！拍照了！"魏心怡在远处大喊。

他轻轻碰了下她的袖口，像一片树叶擦过："去吧。"

阳光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地上，短暂地交叠，又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