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山1

风雪与阳光一同到来，侦察队的五人对食粮和准备进行了最终检查。

“兄弟，这样的天气能行吗？”修士艾伦有些担心地问到。

雷纳德看向巴里。

“雪势一时半会大不起来，就算有暴雪，也得一周以后了。口粮只够三天的，我们也不会出去那么久。”巴里和迪斯马在圣约耳山脉已经摸爬滚打有些年月了，对于天气变化有一定的经验。塔尔迪夫点点头表示同意。

“我们所有人都会为你们祈祷的。”艾伦朝着众人挥了挥手，关上了修道院的木门。

开始下雪后，山上的动物都不见了踪影，偶尔只有几只野兔或者白狐从远处窜过。随着海拔不断升高，针叶林也渐渐稀疏了，几人满面通红，呼吸略微变得困难。自从开始登山，几人就再问说过一句话，只靠简单的手势交流，根据阿尔指的路线默默前进着。这样做不仅是为了节省体力，也是为了隐藏行踪。

往上走，积雪越来越厚。柏树层层排布的棕黑色躯干在雪域中格外扎眼，如同一层一层的波浪从几人的视野中掠过。这时，阿尔停下了脚步。可他并不是在思考，而是像癔症般轻微抽搐着，嘴里断断续续蹦出几个没有任何意义的词语。早在昨天见识过这种情况的四人，对此并没有十分吃惊。

“咳咳，”阿尔清了清嗓子，示意自己已经回过神来。“我们在林子里走了多久了？”

迪斯马与巴里对视一眼，顿时感觉有些不妙。“按理说，我们半个钟头前就应该出林子了。”他大概心算了一下路程。

“迪斯马，巴里，你们两个人每五十米各做一个记号，迪斯马刻十字，巴里刻圆。”走在前面的雷纳德立刻做出了指示，“我们接下来要随便说点什么，保持思维活跃。机械重复的活动会让意识迷茫。不知道说什么的话，在心里祈祷也行。”迪斯马不清楚雷纳德之前有过怎样的身世，但从他的临危不乱中可以看出，此人并不是在温室里长大的那种贵族骑士。

“话说，雷纳德你之前是干什么的？”雷纳德问到。由于塔尔迪夫不太喜欢说话，独眼老兵巴里便接下了话头。

“啊，我啊，之前东征的时候在十字军当队长。”雷纳德的声音突然小了很多。

“哼哼，怪不得我看你的穿着打扮有些眼熟。”巴里斯坦嗤笑一声，但并无敌意。“我虽然没有参与过圣城的争夺战，但也算是杀过不少异教徒。以前我是在帝国南边当驻军的。骑士，和我讲讲教义。我听主教说，杀死异教徒是对上帝的忠诚，将来是要上天堂的，这些年，我杀了不少人，但好在也杀了不少异教徒。你说，杀一个异教徒能消除杀几个人的罪呢？”

雷纳德沉默了一会，他当然能听出巴里语气中的不屑和悔意。但他不知道如何回答，自从东征结束后，雷纳德就变了。打扫战场时，异教徒军队的尸体堆叠成山，火焰在尸堆上熊熊燃烧，冒出的黑烟染浑了天空的颜色。断肢与头颅被野狗分食，血液渗黑了沙地，染红了河流。盾牌和箭矢粘着干了的血迹，顺着水流漂向圣城。

当他吐出夹着血的胃酸时，他明白了，在这片离圣城只有二十里地的荒漠上，上帝并不存在。

从此雷纳德便不再相信那些坐在辉煌教堂中布道的大主教们。高位者已经不再信仰上帝，他只能自己摸索出一条信仰的道路。

“杀人从来不是无罪的，身上溅了血，很难洗干净。我们只能不断赎罪，至于最后能落得个什么样的结局，便是上帝的安排了。”

圣书上说，救世主亚希曾经自愿被钉上十字架，替世间所有人类赎罪。现在的雷纳德一边为自己强加给亚希的罪而羞愧，一边又在内心深处盼望自己的罪孽能够还清，在审判日之时升上天国。他转过头，老兵锐利的独眼正望着他，好像看透了他的虚伪。

“我们出来了。”迪斯马打断了二人谈话。

不知不觉间，树林已经走到了尽头，灰秃秃的岩石在积雪中隐现。在风雪的遮掩下，北山皑皑的山顶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

阿尔一言不发，闷头顺着山坡向上走去，其他几人也只能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