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山2

由于阴云和风雪的缘故，太阳的位置已经看不见了，云层中无力地透出白淡的日光。又徒步了一个钟头，五人找了个避风的山洞，就地休息了起来。

迪斯马一边擦拭着手枪上沾的雪花，一边盘算着时间和行程。如果自己弄的没错，现在是下午两点左右，算上明天早晨，他们大概只剩下十个钟头来完成这次的侦查任务。

“只要在山上转悠两天，一百枚金币就到手了，这买卖做得也太值了不是吗。”巴里看着洞外，不息的风雪顺着冷风进来，吹打着他的面庞。

雷纳德拿出冻的发硬的土豆和面包，用雪水简单擦拭了一下，递给了众人。

迪斯马啃了一口土豆，冰冷的刺激远远盖过了土豆在口中时的淡淡清香。对这样的食物，他早已习惯了。

阿尔蹲在山洞的最里侧，一言不发，简直要被人遗忘了。没有人去打扰他，只有雷纳德将面包轻轻放在他的脚边。

大约过了一个钟头，风雪小了些。雷纳德拍了拍身上的雪，站起身来。“该出发了。”

几人纷纷起身，正要离开山洞。

迪斯马收起了手枪和匕首，向山洞内看去有没有什么被遗忘的物品。他的视线正对上了阿尔的双眼。

阿尔神情恍惚，双目圆睁，直勾勾地穿过迪斯马，向远方看去。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猎手般的预感让他们感知到了某种难以解释的危机。

风雪撒下的帷幕逐渐稀薄了，在越来越明晰的雪地中，一个黑点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

迪斯马拼尽全力，想要看清黑点的形态。可当他将要看清来者的全貌时，突然胃部一阵恶心，四肢酸乏无力，大脑也晕眩起来。他挣扎着控制着身体的平衡，半跪在地上。这时他才发现，巴里、雷纳德、塔尔迪夫的身上都和他出现了类似的症状。

迪斯马猛掐自己的大腿，拼了命的凝聚思维，想让自己从混乱的悬崖边上挣脱出来。此时此刻，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词语，“天魔”。

一阵低语从他背后传来，阿尔轻声吟唱着一种他从未听过的语言。在吟唱声中，迪斯马感觉到自己灵魂与肉体之间的沟壑被拉长了，五感与情绪仿佛落入深渊，成为了一种他者的存在。思维远去，肉体变得陌生，迪斯马感觉自己似乎控制的是一具与自我毫不相干的身躯。也正是由于这样的灵魂分离的体验，让他终于能够站起身来，看清来者的真面目。

七扇洁白的翅膀杂乱无章地插在它的脊背上，既不是羽毛也不是膜衣，更像是雪与蛛丝的混合物。勉强称之为腿部的地方是十多条晶莹剔透，闪着暗蓝荧光的水母须。躯干与双臂与人类想尽，却更加修长，皮肤与肌肉像是融化到了一起似的，成了一团肉色的浆糊，双手各长着五根长短不一的尖刺。本该是眼睛的地方却是两个巨大的空洞，下巴已经消失了，已经能直接看到连着脑袋的脊椎。

在阿尔的吟唱中，迪斯马等人的理性被提到了顶点，灵魂如同冷酷的木偶师般，一丝不苟地对肉体下达了指令。

巴里箭步向前，左臂的三角盾全力向天魔砸去。天魔身体并未转动，而是诡异而生硬地向后平移了两米，躲过了巴里的轰击。与此同时，塔尔迪夫的手斧旋转着飞了过来，直奔天魔的胸口。天魔微微振翅，以海豚跃出水面的姿态闪到空中。未等它停稳，子弹便穿过了其中一扇翅膀，仅仅不到一秒，丝织物一样的肉质便迅速缝合起来，填补了弹孔的空洞。

雷纳德阔步绕到了天魔的侧翼，巨剑丝毫没有拖慢他的速度。眼见威胁又一次靠近，天魔震动翅膀，朝着斜后方飞去，可迪斯马和塔尔迪夫已经不会给它机会。手斧，飞刀，子弹，先后击中了天魔的翅膀，失去平衡的天魔摇晃着向地面落去。不等它落地，巨剑便呼啸着斩了过来，在一声尖锐的哀嚎中，天魔的右臂飞了出去，黑色的血液从断肢处喷涌出来，染黑了洁白的雪地。

在持续的尖锐嚎叫声中，几人不由得捂紧了耳朵。霎时间，一道漆黑的门吞噬着阳光白雪，在幽蓝的电光中出现在了雪地中央。

通道出现了。

阿尔的吟唱越发激昂，四人的痛觉也在吟唱中被暂时压抑了。眼看天魔要向黑门中退去，塔尔迪夫甩出铁钩，精准地卡住了天魔的脊柱。迪斯马和巴里赶忙上前，与塔尔迪夫一起拽住铁链。天魔挣扎着，嘶吼着，一寸一寸地向黑门挪去，它的翅膀疯狂地扇动着，骨架也在对抗中咔咔作响。雷纳德调转剑身，大步向前，在天魔的面前高高跃起，巨剑直奔它的头颅，

雷光一闪，雷纳德径直地从空中被打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倒了岩石上，迪斯马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黑门中，又一道身影现身于众人眼前。

它头戴黑蓝色的铁盔，双持两把闪着幽蓝雷光的铁剑，有着华丽妖艳花纹的盔甲下，是由鱼鳍与触须纠缠而成的身体。

雷纳德瘫倒在岩石上，口中不断呛出鲜血，巨剑深深地陷入雪地中。邪祟空洞的眼眶中看不见一丝活物的气息，它不急不慢地向雷纳德飘去，身体周围环绕的电光蒸发了冰雪，升起了浓雾。在离雷纳德还有十米远的地方，邪祟停住了，它缓缓举起铁剑，指向雷纳德，耀眼的蓝色电光在剑身上聚集。

阿尔的吟诵声停止了，迪斯马用余光向后看去，阿尔已经跌坐在山洞里，似乎是昏阙了过去。

没有了阿尔的保护，疯狂贪婪地挤占着众人的大脑，塔尔迪夫已经因为脱力而动弹不得，巴里喘着粗气，跌跌撞撞地跑向雷纳德，却仅仅迈出两步便跌倒在地。

绝望、混乱与死亡所带来的恐惧一起撕扯着迪斯马的精神，他忍着心灵上的剧烈折磨，从背包中掏出了帕拉给他的实验炸弹。

就在雷电即将激发之时，巨大的轰隆声从邪祟头顶传来，空中炸开了金色的火焰，剧烈的冲击波瞬间驱散了雾气，同时又掀起了铺天盖地的尘雪。

站在远处的迪斯马也被爆炸的冲击掀翻在地，可他还未起身，便看到了更加绝望的一幕。山上仿若暴怒的海洋揭起波涛，积雪像瀑布一样顺着山坡奔涌袭来，就连脚下的土地也因为浩大的雪崩而颤抖。

在雪崩即将吞噬一切之时，迪斯马疲惫地合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