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智商”

确定关系的那天，男孩觉得连空气里都飘着甜丝丝的味道。从图书馆出来时，女孩的指尖轻轻勾了勾他的袖口，低声说“那我们就试试吧”，阳光落在她泛红的耳尖上，像镀了层温柔的金边。男孩的心像被灌满了风的气球，飘得高高的，满脑子都是“她也喜欢我”这个让他晕乎乎的事实。

只是这份欢喜没持续多久，就被女孩的一句话轻轻敲了敲。走到教学楼拐角时，她忽然停下脚步，抬头看着他，眼神里带着点犹豫：“那个……我们在一起的事，能不能先不告诉别人啊？”

男孩脸上的笑容僵了僵。他其实偷偷幻想过，第二天就能大大方方地跟在她身边，能在同学打趣时笑着承认“对，我们在一起了”，可看着女孩眼里的恳求，话到嘴边又变成了：“为什么呀？”

“我……我不太习惯被人盯着看，”她低下头，手指绞着衣角，“而且最近要期中考了，怕被同学议论分心，等考完试再说好不好？”

男孩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心里那点小小的失落很快就被“想对她好”的念头盖了过去。他太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缘分，只想顺着她的心意，便用力点了点头：“好，都听你的。”

于是，他们的恋爱成了藏在阴影里的秘密。

白天在教室里，他们刻意保持着距离。他依旧坐在后排，她在斜前方，偶尔目光不小心撞上，就像触电般慌忙移开，脸颊却悄悄发烫。只有在老师转身写板书的间隙，她会偷偷往后递一张小纸条，上面画着歪歪扭扭的笑脸，或是写着“下节课的重点我标好了，等下给你”。

傍晚成了男孩一天中最期待的时刻。他会提前在实验楼门口等她，手里攥着颗她喜欢的柠檬糖，等她抱着书本走出来，就装作偶遇的样子，和她一起往宿舍的方向走。起初那段路总是热闹的，他们隔着半步的距离，聊课堂上的趣事，说食堂新出的菜式，声音压得低低的，像在分享什么了不起的秘密。

男孩坚持要送她到寝室楼下。女孩起初没反对，只是走到离女生宿舍楼还有百十米的香樟道时，总会突然停下脚步。

“今天就到这儿吧，”她仰起脸看他，眼睛亮晶晶的，“我室友说在楼下等我拿东西呢，再往前走该碰到她们了。”

男孩没多想，只当她是真的怕被撞见，笑着把糖塞给她：“那你上去吧，记得早点休息。”

她接过去，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手，然后转身跑进了暮色里，跑几步还会回头朝他挥挥手，裙摆扫过草地，带起一阵淡淡的香。男孩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道口，心里甜得像含着糖，连晚风吹过都觉得是暖的。

后来，这样的“止步”成了常态。有时她说“前面好像有我们班的同学”，有时说“我忘了拿钥匙，得去阿姨那儿借”，有时甚至只是说“今天有点累，想快点上去”。理由换了一个又一个，却都精准地停在同一个路口——那片种着冬青的灌木丛旁，再往前，就是女生寝室楼的大门，常有三三两两的学生来往。

男孩不是没有过一丝疑惑。有一次他忍不住问：“其实被看到也没关系吧？我们是正常谈恋爱啊。”

女孩的表情僵了一下，随即又笑了，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哎呀，再等等嘛，等我做好准备。你看你，才在一起就急着昭告天下啦？”她的语气带着点撒娇的亲昵，男孩心里那点疑问顿时烟消云散，只觉得是自己太心急了。

那时候的他，像被恋爱的蜜糖泡得发涨，智商仿佛都打了折扣。他会因为女孩随口一句“想吃后街的烤红薯”，绕远路去买，揣在怀里焐着，送到她手里时还冒着热气；会在她熬夜复习时，悄悄点好热牛奶，备注“放宿管阿姨那儿，麻烦叫XXX取”；会把她随口提过的喜欢的乐队专辑，攒了半个月的生活费买来，藏在她的书包里。

他沉浸在这种“只有我们知道”的幸福里，觉得偷偷摸摸的约会也藏着别样的甜。他没去想，为什么女孩总在快到寝室楼时加快脚步，为什么每次碰到相熟的同学，她都会下意识地和他拉开距离，为什么她从不让他碰她的手机，也从不把他介绍给她的室友。

有一次，他送她到灌木丛旁，看着她转身要走，忽然想说句晚安。可话还没出口，就见女孩的脚步猛地加快，几乎是小跑着进了楼。他愣了愣，顺着她跑的方向望去，只见女生寝室楼门口站着几个女生，正朝着这边看，其中就有她的室友林溪。她们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几秒，又转头说了些什么，隐约能看到林溪皱了皱眉。

晚风吹过香樟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男孩站在原地，心里第一次泛起一丝说不清的凉意，像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但那感觉转瞬即逝，他很快就说服了自己：她就是太害羞了，怕被室友笑话，等过段时间就好了。

那时候的男孩，单纯得像张没被涂抹过的纸。他只知道喜欢一个人就要全心全意对她好，只知道藏在心里的欢喜快要满溢出来，却没想过，这场小心翼翼的地下恋情里，或许藏着他还看不懂的心思。他像捧着易碎的珍宝，小心翼翼地守护着这份秘密的甜蜜，以为只要自己足够真心，就能等到可以光明正大牵起她的手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