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镜能重圆吗？

日子像温水般淌过，男孩渐渐习惯了这种“好朋友”的距离。课堂上的点头致意，图书馆里的偶尔搭话，食堂里错开的座位，那些藏在心底的波澜，似乎真的在时间里慢慢平复。他甚至开始觉得，这样也挺好，至少不用再为那些猜不透的心思辗转反侧。

直到那天下午，《病理学》下课铃刚响，女孩突然转过身，手里还捏着没合上的课本，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书脊，声音轻轻的，像怕惊扰了空气：“晚上一起吃饭吧？”

男孩握着笔的手顿了顿，墨汁在纸上洇出个小小的黑点。他抬头时撞进她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了从前的躲闪，反而带着点他看不懂的恳切，像迷路的孩子终于找到方向。拒绝的话明明就在嘴边，可对上她的目光，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他点了点头，声音轻得像叹息：“好。”

女孩眼里瞬间亮起微光，连忙将课本塞进书包，动作快得有些慌乱，像是怕他反悔。她让室友先走，教室里很快就只剩下他们两人。阳光透过窗户斜斜地照进来，在课桌上投下格子状的光影，粉笔灰在光柱里跳舞，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粉笔末味。

他们并肩收拾着书本，像从前无数次那样闲聊起来。“张老师今天又拖堂，我手表都走快了五分钟。”女孩先开了口，指尖卷着书包带。“他总这样，上次连下课铃响了都没听见。”男孩应着，将笔记本塞进背包，拉链“咔啦”一声拉到顶。

从老师拖堂的习惯，聊到新出的医学纪录片；从食堂明天的菜单，说到毕业想进的医院。奇怪的是，谁都没提那张照片，没提那个陌生的男生，仿佛那段让彼此疏离的日子从未存在过。他们的交谈像被按下了重启键，自然得仿佛昨天还在一起分享耳机里的音乐，分享同一包薯片。

男孩说着自己假期里帮爸爸看店的趣事——有个老太太拿着过期三天的牛奶来退，爸爸不仅退了钱，还多送了袋面包，“我爸说，都是街坊，计较那么多干啥”。女孩笑着讲她弟弟把压岁钱藏在袜子里被妈妈发现的糗事，“我妈说那袜子臭得能熏晕蚊子，他还当宝贝似的捂着，最后钱上都沾了股味儿”。笑声在空荡的教室里轻轻回荡，连空气都变得轻快起来，带着点甜丝丝的味道。

聊到兴起时，两人都忘了“吃饭”这回事。直到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远处传来食堂开饭的广播声，男孩才恍然回过神，看着墙上的挂钟已经指向六点半，笑着提议：“要不要去随便吃点？再不去就只剩菜汤了。”

女孩跟着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好啊，去晚了连菜汤都没得喝。”

他们并肩走在去食堂的路上，晚风吹起女孩的发梢，带着淡淡的洗发水香味，是他熟悉的栀子花香。路灯次第亮起，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时而交叠，时而分开。男孩看着她的侧脸，灯光在她睫毛上投下小扇子似的阴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挠了一下——原来那些刻意压抑的在意，并没有真的消失，只是藏得深了些，此刻被晚风一吹，又悄悄冒了出来。

食堂里人声鼎沸，女孩熟练地端来两碗番茄鸡蛋面，上面卧着金黄的荷包蛋。“知道你不爱吃葱，我让阿姨别放。”她把碗推过来，自己那碗里却堆着满满的葱花，正一根一根往外挑。男孩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忽然想起从前，她总说“葱花提香”，却每次都把他碗里的葱花挑得干干净净。

吃完饭，男孩像往常一样送她回寝室。走到那片熟悉的冬青灌木丛旁，他习惯性地停下脚步，正要像从前那样说“到这儿吧”，女孩却往前多走了两步，回头看他，眼里带着点试探：“送我到楼下吧。”

男孩愣了愣，跟着她穿过那条总被她刻意避开的小路。女生寝室楼下有三三两两的学生经过，有人笑着朝他们打招呼：“这是你同学啊？”女孩都一一应着：“是我朋友，送我回来呢。”没有丝毫躲闪，声音清亮。

走到单元门口，女孩转过身，路灯的光落在她脸上，映得她睫毛长长的，像两把小刷子。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了几秒，她忽然抬起头，声音轻得像飘落的羽毛：“我们和好吧。”

男孩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那句话像投入静湖的石子，瞬间搅乱了他好不容易平复的心绪。他听得清清楚楚，却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那些被强行压下去的画面突然涌上来：她红着眼圈说“别误会”的样子，他转身时故意踩碎的落叶，图书馆里隔着三排座位的沉默……

其实他心里清楚，自己并没有真的放下。只是这段时间的疏远，让他尝到了“平静”的滋味，那种不用担惊受怕、不用猜测对方心思的安稳，让他贪恋。和好？他不是没想过，只是每次念头升起，都会被“如果再次失去怎么办”的恐惧压下去。破镜难圆，就算重新走到一起，那些曾经的猜忌和隔阂，也会像根刺，扎在彼此心里。

看着男孩沉默的样子，女孩的眼里闪过一丝黯淡，却还是强笑着说：“我先上去了。”转身时，她的肩膀微微垮了下来，像被风吹蔫的花。

回到寝室，手机屏幕亮了又暗。女孩发来很多消息，说她假期里的犹豫，说她那些没说出口的顾虑，字里行间都是小心翼翼的试探。男孩看着那些文字，指尖悬在屏幕上，终究还是什么也没回。

男孩看着那些文字，指尖悬在屏幕上，终究还是什么也没回。他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心里乱成一团麻。放下，真的放得下吗？那些一起熬过的夜，那些心照不宣的默契，那些藏在细节里的温柔，明明都还在心里发烫。可和好……他太清楚了，有些伤口需要更长的时间来愈合，有些答案，还需要更久的时间来寻找。

接下来的日子，男孩始终没回应“和好”的事。他们依旧像“最好的朋友”那样相处，一起讨论病例，一起在图书馆自习，只是女孩的态度明显不一样了——她会主动帮他占座，会记得他不爱吃香菜，会在他皱眉时递上一颗糖，那些曾经被她藏起来的在意，如今都大大方方地摆在了他面前。

男孩看着她的改变，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知道，自己正在被一点点拉回那段熟悉的温暖里，可脚步却怎么也迈不开。窗外的月光爬上书桌，落在他摊开的笔记本上，上面还留着女孩帮他补记的笔记，字迹娟秀。或许，时间真的是最好的药，能抚平褶皱，能沉淀真心，能让该留下的，慢慢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