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新开始吗？

从操场回宿舍的路，被暮色浸得软软的。晚风卷着草木的清香，混着远处食堂飘来的饭菜香，把空气酿得暖暖的。路灯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树影被风吹得轻轻摇晃，像在地上写着细碎的诗。两人并肩走着，鞋跟敲在石板路上，发出“嗒嗒”的轻响，偶尔有几句零碎的交谈，更多时候是沉默，却像浸在温水里似的，不觉得半分尴尬。

快到女生宿舍楼下时，女孩忽然停下脚步，背着的帆布包被她往后一甩，单手在里面翻了半天，掏出个小小的钥匙扣。那是个银色的听诊器模型，细细的金属管弯成可爱的弧度，末端挂着片指甲盖大的迷你柳叶刀吊坠，在路灯下闪着细碎的光。“上次在文具店看到的，”她的指尖轻轻捏着钥匙扣的红绳结，指腹蹭得绳子微微发亮，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像怕被风听去似的，“觉得挺有意思，跟你的专业也算沾点边，给你。”

男孩接过来时，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指腹，两人都顿了一下，像有片羽毛轻轻扫过心尖。冰凉的金属在掌心慢慢焐热，他摩挲着那个小听诊器，忽然想起女孩书桌前的挂绳——上面挂满了各式各样的钥匙扣：有啃着胡萝卜的兔子，有举着相机的小熊，还有捏着画笔的小猫，都是她走在路上随手买的，每一个都带着她的温度。此刻她把这个递给他，像把自己生活里的小碎片，悄悄分了他一块。“挺好看的，”他把钥匙扣举起来，让柳叶刀吊坠在光线下转了个圈，“谢了。”

“不客气。”女孩笑了笑，脸颊泛起浅浅的粉，转身要走，手已经搭在楼梯扶手上了，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回头，马尾辫随着动作轻轻甩了甩：“对了，明天早课别迟到，我在食堂等你吃早饭。三楼的豆浆今天新磨了黄豆，你不是爱喝甜口的吗？我让阿姨多放了勺糖。”

“好。”男孩点头，看着她一步两阶地跑上楼，白色的裙摆扫过楼梯的阴影，在三楼的转角处，她又探出头挥了挥手，才蹦蹦跳跳地消失在楼道口。

回到宿舍，老三正盘腿坐在床上打游戏，耳机里的枪声噼里啪啦响。见他进来，头也没抬地嘟囔：“哟，这不是我们‘早出晚归’的大忙人吗？今天回来挺早。”等男孩把书包往桌上一放，老三的眼睛突然从屏幕上挪开，眯着眼打量他：“你小子今天不对劲啊，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捡到钱了？”

男孩没接话，只是把那个听诊器钥匙扣挂在书包拉链上，轻轻晃了晃，柳叶刀吊坠碰撞着发出“叮”的一声轻响，像颗小石子投进心湖。他拿出明天要讲的《诊断学》，指尖划过“心脏听诊区”那一页，忽然想起女孩刚才递钥匙扣时，耳尖红得像熟透的樱桃。

第二天一早，男孩比闹钟醒得还早。天刚蒙蒙亮，他对着镜子理了理衣领，又把昨天补好的笔记仔细塞进书包——那是女孩上课走神时漏记的部分，他用红笔标了重点，旁边还画了个小小的笑脸。收拾完，他轻手轻脚地出了门，楼道里还静悄悄的，只有清洁阿姨拖地的“沙沙”声。

食堂里刚飘起豆浆的甜香，蒸汽在玻璃窗上蒙了层薄薄的雾。女孩已经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摆着两碗热粥，瓷碗边凝着细密的水珠，旁边一碟小笼包冒着热气，是他爱吃的鲜肉馅。见他进来，她把其中一碗往他面前推了推，筷子用纸巾擦得干干净净，放在碗沿上：“你来得挺早。我还以为要等你十分钟呢。”

“怕你等急了。”男孩走过去坐下，发现她面前的粥没动过，勺子还架在碗上，显然是刚盛好的。他拿起筷子，夹了个包子塞进嘴里，温热的汤汁在舌尖散开，鲜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抬头时，正撞见女孩托着下巴看着他笑，眼里的光比窗外的晨光还亮，像盛着揉碎的星星。他忽然想起昨晚在操场，她说起爵士舞社团要参加迎新晚会时，眼里闪过的那丝向往，便没头没脑地问了句：“迎新晚会，你会上台吗？”

女孩愣了愣，随即用力点头，马尾辫都跟着晃了晃，眼里的期待藏不住：“嗯！我们社团排了个群舞，练了快一个月了。”

“到时候我去看。”男孩说得笃定，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以前他总觉得人多的场合麻烦，可此刻想着她在舞台上发光的样子，忽然觉得挤一次人群，等一场晚会，也没什么不好。

女孩的眼睛更亮了，连声音都带着点雀跃，像含着颗糖：“真的？那我给你留前排的位置！”

早课的铃声响了，两人一起往教学楼走。阳光穿过香樟树叶，在地上投下晃动的光斑，男孩的书包拉链上，那个小小的听诊器钥匙扣跟着他的脚步轻轻摇晃，“叮铃”一声，像在哼着不成调的歌。

他没再说“和好”，女孩也没再提。可有些东西，已经在晨露里悄悄发芽——比如他开始期待食堂的热粥，比如她会记得他爱喝甜豆浆，比如他们并肩走着时，影子总会不经意地靠得很近，像两块互相吸引的小磁铁。

或许，最好的关系从来不是急着给一个答案，而是像这样，在晨光里慢慢走，把日子过成彼此都舒服的模样。就像此刻，风是暖的，光是柔的，连空气里都飘着甜甜的期待，足够他们走得很远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