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堤

还没弄清楚齐羽为什么突然转变，身后就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随即闷油瓶的声音响起：“吴邪”。

虽然只是淡淡地叫了我的名字，但那其中包含的情绪，我听得清清楚楚，意思是“你怎么又不吃药，是不是欠收拾，”当然后面这句是我自己加的，但意思差不离。

“额……小哥，你怎么回来了？”我尴尬转身，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未等闷油瓶回复，院里的齐羽三两步上前，当着闷油瓶的面一个擒拿按住了我，随即两巴掌抽我头上，嘴里骂着：“你个小兔崽子，反了天是吧，不吃药！让你不吃！你不吃试试！”

一时不察，硬生生挨了几下，想要反抗时已经被他按在地上翻不起身，我看向一旁的闷油瓶，向他投去求救目光。

“呵！张起灵也救不了你！”齐羽说着，似是不解气又抽了我两下，虽然力道不大，但啪啪作响，这对于一个年入四十的成年男性来说，是莫大的侮辱。

俗话说是可忍孰不可忍，忍无可忍，无须再忍，“你……”我刚开了个头想要怒骂。

“啪！”齐羽一巴掌扇了下来，手指着我十分气恼“你还不服气是吧？你再哔哔？”威胁完又看向闷油瓶，说“张起灵我告诉你，上次就是这样，你不在，这小子死活不吃药，好话歹话说了一箩筐，最后还被这小子打了几拳，要不是没办法，我也不会卸了他下巴不是，这次你也看到了，这家伙就不是个消停的主，下次别怪我弄他。”说着，在我出声反驳前放开了我。

我从地上爬起来，看着齐羽快速离开的潇洒背影，恨得咬牙切齿，要不是闷油瓶在身边，非得冲上去踹丫两脚，心里暗骂：多大人了？屁大点事儿还告家长嘛！艹！缺德玩儿。

“吴邪，吃药。”闷油瓶走到石桌前，拿起药递给我。

不敢看他的脸，我低着头走过去接过药，有些不自在地说：“吃，我去倒杯水。”说着往厨房跑。

路过客厅时，见齐羽蹲沙发前，优哉游哉地啃着胖子买的薯片，不由怒火攻心，两步上前抢过薯片：“这是胖子给我买的，要吃自己去买！”

齐羽气笑了，看着我的背影半响没开口。

自从被闷油瓶知道我喝药不老实后，他就减少了外出的次数，或者是趁我睡觉时外出。

而我和齐羽的矛盾也日渐扩大，说起来也幼稚，但确实是他不对在先，具体表现在日常拌嘴和时不时就来场拳脚交流，虽然常常是我输多胜少，但也有所长进，至少皮实多了，精神状态也有所好转。

小花和黑瞎子回来是快清明节了，黑瞎子受了伤，小花衣不解带的在医院照顾，我去医院探望过几次，感觉那家伙精神头子比我好，实在想不通小花怎么就能心疼成那样。

果然恋爱使人智障。

清明节那天，我和闷油瓶回了趟杭州，去墓前看了潘子，给他扫了墓，还带了他生前喜欢抽的烟，喝的酒，以及面。

说不上当时心里的感受，整个人都很空，没有任何情绪，医生说这是情感剥离现象，压抑太多导致的，我不了解这些，觉得没有情绪也好，至少心不会痛了。

因为第二天要心理辅导，当天晚上就回了北京。

闷油瓶开的车，我坐在副驾驶上，侧头看他棱角分明的侧面在昏黄路灯下忽明忽暗，眼泪刷地就流了下来，越流越多，怎么也擦不完，像是坏了的水龙头，控制不住的那种。

闷油瓶见状问我怎么了，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因为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想哭，然后眼泪就来了，没有原因。

他不敢开太久，时刻侧头看我，最后找了个就近的服务区下了高速，停好车，他看着我，我看着他，那是我少有的在他脸上看到不知所措的表情。

那一刻我很想抱抱他，不需要语言安慰，就抱一下，抱一下就好了。

我想闻闻他身上的味道，想感受他身上的温度，想听他沉稳的心跳，想着如果能抱一下可能就好了。

但我不敢，虽然以前也拥抱过，但都是或劫后余生，或受伤病重，此时提出拥抱实在突兀，突兀到自己的小心思一览无遗。

如果被发现，只要想到他会拒绝，会离开，自己再也找不到他，眼泪就落得更凶了。

他离开的那十年，自己尚且还有一句“十年后，如果你还记得我，就来接我”撑着，如果他因为自己的龌龊心思离开，自己还能撑的过十年吗？我不敢赌。

我望着他，把脸埋在手臂里，死死咬住嘴唇不发声，只露出一双眼睛，就那样看着他，心里空荡荡的，整个人彷佛灵魂出走，只剩一具躯壳，没有任何感觉，眼泪断了线哗啦啦地流。

不知道哭了多久，嘴里是熟悉的腥甜，舌尖尽是麻木，后来哭累睡了过去，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小花的宅子里。

闷油瓶守在床边，他两个晚上没睡，眼下一片乌青，此时正靠在椅背上打盹。

我睁开眼看着窗外投射进来的阳光发愣，余光里，沈琼和“我”，还有阿宁、潘子站在床尾，从半个月前，阿宁和潘子就出现在沈琼和“我”的身后。

此时他们看我的眼神怜悯，似乎再说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是啊，我怎么就变成这样了，我在心里轻轻地问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