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花开

接下来几天，我都在手机上联系胖子，闷油瓶那家伙除了陪我去复诊，就不让我出门，和齐羽两个跟看管犯人似的，我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赢，只得等胖子空闲时过来当面聊。

胖子最近接连接了几单大生意，人已经在去青海的路上，估计要一个多月才能回来。

于是等真正见到胖子，是6月中旬，胖子带着三只北京烤鸭和两斤烧刀子，进门见到我，开口第一句嘴特欠：“哟，小天真成小胖球了？”

我抬手就是一巴掌，怒问：“怎么说话的？”吃药的小半年里，我的体重从一百二十来斤涨到一百九十多斤，隐隐有突破两百的趋势，尤其是近一个月，随着药量加重，体重也蹭蹭上涨，我十分恼怒，看着肚子上的小肥肉，只觉双眼一黑，阵阵头疼。

也想过运动和节食，都失败告终，小花怕我钻牛角尖，命人把宅子里的镜子拆了，能反光的物体用黑丝绒包起来，这种自欺欺人也算是办法，除了偶尔翻到以前的裤子穿不上，倒也不觉得自己涨了多少肉，反正新衣服随时都有人送来。

现在乍一听见胖子的描述，又勾起了我对身材的注重，心里不由慌张起来，一个月没称，他娘的老子又胖成什么样了？

“不胖，”旁边的闷油瓶看了胖子一眼，闷声说道。

“对对对，不胖，”胖子立马接过话茬，把手里的东西扔给闷油瓶，搭在我肩上簇拥着往屋里走，嘴里还念叨“你这身高，这体重刚刚好，以前你瘦的，那小身板，下斗胖爷忒怕一阵风就给你吹折了。”

“哼”我冷哼一声，对他的话不置可否。

齐羽躺在榻榻米上，眼神看着窗外盛开的海棠树，身子一动不动，彷佛没看到我们。

海棠已经到了花晚期，花瓣饱满，一簇拥着一簇，朵朵红色绚丽夺目，绿叶点缀其中，艳而不妖，犹如一位张扬、活力的女子，微风轻拂，枝丫随风摇曳，带走枝头艳丽，海棠树下，一地缤纷。

“他一直这样？”胖子走到齐羽身边，看了看他。

“嗯，”自从那株海棠第一朵花开，齐羽盯着看了一下午，然后就开始发烧，各种办法都试过，连医院都住了小半月，依然高烧不退，温度徘徊在38.5-39℃之间，闷油瓶说他大限将至。

偶然有一天，齐羽醒了，闹着要回来，回来后一直躺在这里，望着海棠树一言不发，每日都靠着盐水过活。

胖子啧了声，估计也觉得难受。

当天晚上本来要问胖子齐羽的事情，可这家伙清醒着一直不说，喝醉了又是满嘴跑火车，讲着这次收获如何如何。

一直听他吹到十二点，小花和黑瞎子回来，胖子才头一歪呼呼大睡。

我轻叹一声，心道又没戏了，起身走到齐羽身边，给他换吊瓶。

“你想知道什么？”弯腰给他整理被子时，听到他微弱的声音。

半个月未进食物，齐羽已经瘦的没了人形，声音沙哑粗糙，像是嗓子里含了把沙子。

“我……”我下意识想要否认，随即一想，既然齐羽主动开口，必然是想说什么，就转了话头“我想知道你在张家古楼到底带出来了什么。”

齐羽闻言轻轻一笑，竟没有之前的神情，反倒一副释怀的样子，“他的玉佩和肋骨。”

“？？谁的？”我追问。

“张……张…………”齐羽嘴唇蠕动，但声音太小，我没有听清，下意识凑近了点。

听了半响，只听见他反反复复念着张，后面两个字依然没听清楚，我有些焦急，开口问道“张什么？”

齐羽止了声，我以为是被我的不耐烦气到，刚想说点什么找补一下，他又开口了，说出来的话让我惊讶。

他说他忘了，只记得他是张起灵的后代。

…………我听完有些摸不着头脑，下意识觉得他病入膏肓，开始神经错乱了，闷油瓶连婚都没结，哪来的后代？

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张起灵并不一定是闷油瓶，不过这把人名字忘了，还偷人家肋骨，也确实病的不轻。

小花和黑瞎子上楼睡觉，闷油瓶安顿好胖子也上楼洗漱，整个客厅只剩我和齐羽。

“你拿人家东西干嘛？世仇啊？”我靠着榻榻米坐下，手撑在地上，和他一起看院里的海棠花。

“嗯，是仇人，”他的声音很轻，彷佛枝头开过了的花瓣，一吹就散。

“还真被我猜对了？”我有些意外。

齐羽笑了下，枯瘦的肉皮紧贴颧骨，此时看去他才真正像一位百岁老人，“其实你很像我，不是后天培养的，是从骨子里的像，懦弱、敏感、多思。”

“这不像夸奖的话，”我眉头一跳，觉得他接下来说出的话可能比较沉重，因为一般这样开头的，都不会是什么好事。

齐羽被我的话逗笑，胸腔剧烈震动，甚至咳嗽起来，等平复了才缓缓道：“不过你比我幸运，你有很多试错成本。”

这都什么跟什么？我看向齐羽，见他眼里除了笑意，竟泛着泪光，眼神充满羡慕和哀伤，瞬间想要询问的话语抵在舌尖，开不了口。

“吴邪，很多事情没你想的那么复杂。”这是齐羽第二次说这个话，说完他不再看我，转而看向院子里的海棠花。

“什么意思？”我开口询问。

齐羽淡淡笑着，并不回答，反而夸赞起院子里的海棠，“真美啊，正如我当年第一次见时。”

“嗯？”

“那是我第一次见海棠花开，被绚烂的花朵迷了眼，他说只有被血滋养过的海棠才会好看，后来我没有看到开的那么漂亮的海棠，真可惜。”齐羽低声呢喃，我侧着头，听得不是很真切。

“然后了？”我问道。

齐羽顿了一会儿开口：“他死了，我把他埋在院子里的海棠树下。”

？？？？what？？？

疯的到底是我还是他？这精神状态真的没问题？

“没等看到花开，他被人挖走了，我才知道原来他是张家人，死后是要进张家古楼的。”齐羽的声音很低，低到我怀疑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