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流的阻力在接近岸边时渐渐减弱,燕迟抱着陆秋岑浮出水面,双脚踉跄着踏上湿滑的石阶。
他怀里的人浑身冰冷,连呼吸都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他不敢有片刻耽搁,抱着她大步往前走,将她轻轻放在床上。
燕迟“阿岑?阿岑!陆秋岑!醒醒!”
燕迟掌心覆上她冰凉的脸颊,陆秋岑却毫无反应,双眼依旧紧闭。
燕迟“冷静啊燕迟,你一定会有办法的。”
他将手掌按在她胸口,用力按压,可几下过后,陆秋岑依旧毫无动静。忽然,他想起来,他见过秦莞救人——若是溺水者呛水昏迷,倒过来拍背或许能让水吐出。
他来不及多想,小心翼翼地将陆秋岑翻转过来,让她趴在自己膝头,手臂稳稳托住她的胸腹,另一只手一下下用力拍在她的后背。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怀里的人虽然虚弱,却在无意识地绷紧身体,那股藏在骨子里的韧劲从未熄灭,哪怕陷入昏迷,求生的本能仍在拼命拉扯着她。
燕迟拍打的力道不敢放松,口中急切地唤着那些能支撑她的信念:
燕迟“陆秋岑!你醒醒!你忘了沈毅的冤屈还没昭雪吗?那些构陷他的人还在逍遥法外,你难道要让他一辈子背着污名吗?”
燕迟“还有三元村的村民!你不是要为他们作证申冤吗?你不是最倔强、最不肯认输的吗?”
燕迟的声音里染上了一丝恳求:
燕迟“那些还没完成的事,那些你拼命也要守护的人,他们都在等你……你不能在这里倒下!醒醒!阿岑,醒醒!”
陆秋岑“咳——”
随着一声急促的呛咳,一大口水从陆秋岑口中吐出。紧接着又是几口浑浊的水被咳出,她的胸口终于有了明显的起伏。
燕迟终于有了笑意,让她靠在自己怀里,轻轻顺着她的后背。她的视线起初有些模糊,瞳孔涣散,却在看清眼前的人影时,嘴唇动了动,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陆秋岑“燕……迟……”
燕迟将她更紧地拥在怀里,声音带着失而复得的庆幸:
燕迟“我在,我在这儿。”
他知道,是她自己那股不肯认输的求生欲,终究没让她被黑暗吞噬。
他正想再说些什么,却见陆秋岑的眼眶红了。温热的泪珠滚落,顺着脸颊往下流,她哭了:
陆秋岑“我刚才……我刚才以为自己要死了……我好怕……真的好怕,我怕……我就这样死了……”
原来再坚强的人,在生死边缘走过一遭,也会有这样脆弱的时刻。燕迟用指腹轻轻擦去她脸颊的泪水:
燕迟“不怕了,现在不怕了。”
冰冷的石室里,微弱的火焰烤着他们的湿衣,燕迟将陆秋岑紧紧抱在怀中,用彼此体温驱散寒意。
燕迟将陆秋岑的双手拢在自己掌心,轻轻揉搓着她的手背,想将自己的暖意一点点传给她。
陆秋岑还有些迷糊,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暖意一点点驱散指尖的冰凉,努力的想睁开眼看看,她眨了眨微涩的眼睛,视线终于清晰起来。
她这才发现,两人身上都只穿着贴身的里衣,湿冷的外衫早已被燕迟脱下来挂在火边烘烤。两人严严实实地拢在燕迟的厚外袍里,燕迟的手臂环着她的腰,胸膛贴着她的后背,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隔着单薄的里衣,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
燕迟“这样暖和些。”
燕迟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低头在她耳边解释。陆秋岑看着他的侧脸,忽然低低笑出了声。
燕迟“笑什么?”
陆秋岑“没什么。就是忽然想起,按世俗规矩,咱们俩这样衣衫单薄地裹在一件袍子里头,怕是要被人说闲话的。”
她身为大理寺少卿,见惯了朝堂纷争与民间百态,向来不在意这些男欢女爱、授受不亲的俗礼,此刻说这话时,语气里满是戏谑。
燕迟果然耳根微微泛红,眼神有些不自然,低声道:
燕迟“眼下保命要紧,哪顾得上这些。”
陆秋岑“是吗?”
陆秋岑指尖轻轻戳了戳他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臂。
陆秋岑“可我听说,世子殿下向来守礼,如今这样抱着我,就不怕坏了名声?”
燕迟喉结滚动了一下:
燕迟“我看你才是一点都不在意,那我一个武将,还怕什么闲话?”
陆秋岑眯着眼睛笑了,笑着往他怀里缩了缩:
陆秋岑“左右咱们是共过生死的人,裹件袍子取暖算什么?等出去了,真有人嚼舌根,我就拿大理寺的鱼符拍他脸上,就说本少卿特许的。”
陆秋岑“哎不对,鱼符已经没有了……唉,出去一定要好好学游水,真是太丢人了,凝儿怕不是要笑死我……”
火光照在陆秋岑带笑的眉眼上,燕迟看着她眼底那抹刻意维持的轻松,心中像是有什么被瞬间点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