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山（七）

从医院出来时，夜色已经漫了上来。蒋峤西牵着蒋荞楠的手往家走，小姑娘一路都安安静静的，只是攥着他的手指时不时动一下，眼神飘来飘去，像是藏着什么事。

到了家，蒋峤西把她拉到洗漱台前：

小峤西“先刷牙洗脸，别又带着一身灰睡觉。”

他挤好牙膏递过去，看着她踮着脚够水龙头，忍不住问：

小峤西“你今天怎么回事？回来路上就神神秘秘的。”

蒋荞楠含着牙刷含糊不清地摇头：

楠楠“秘密！等会儿告诉你。”

她飞快地刷完牙，又踮着脚把毛巾扯下来擦脸，动作里透着一股刻意的雀跃，反倒让蒋峤西觉得更奇怪了。

刚擦干脸，蒋政就喊蒋峤西过去，手里拿着一个盒子：

蒋政“峤西，这不快到你生日了，送你的生日礼物。”

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块黑色的电子表，表盘方方正正的。

蒋峤西接过手表，低声说了句：

小峤西“谢谢。”

指尖摩挲着冰凉的表带，心里却有点闷闷的。他其实不喜欢黑色，喜欢黑色一直是哥哥，而他却被迫喜欢黑色，只是这些话他从来没跟爸爸妈妈说过。

他把手表拿进了自己屋里，刚进屋就被蒋荞楠一把拉住：

楠楠“哥哥，跟我来！”

她拽着他往院子里跑，刚推开院门，就听见一阵响亮的合唱声——

樱桃“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樱桃、余樵、蔡方元都站在院子中央，小桌子上放着一个天蓝色的蛋糕，蛋糕上画着几个小人牵着手。

楠楠“哥哥，生日快乐！”

蒋峤西站在门口，看着伙伴们笑盈盈的脸，忽然觉得，刚才收到的黑色手表好像也没那么难受了。

生日歌唱完，樱桃从背后拿出一小束干花，花瓣压得平平整整，有黄色的野菊、紫色的喇叭花，还有几枝粉色的小雏菊，用棉线捆着，五颜六色的煞是好看。

樱桃“这个惊喜，我们和楠楠准备了好久呢！这是我给你的礼物，晒干了能放好久。”

蒋峤西刚接过干花，蒋荞楠就捧着一个小铁盒凑上来，献宝似的打开：

楠楠“哥哥你看！”

盒子里装着满满一盒蓝色的琥珀糖，在灯光下泛着晶莹的光泽。

楠楠“这是我攒了好久零花钱买的，专门挑的蓝色，你肯定喜欢！”

余樵挠了挠头，想起来他平时用的黑色书包、黑色笔袋，忍不住问：

小余樵“蒋峤西，你的东西不都是黑色的吗？为什么楠楠说你喜欢蓝色？还告诉我们生日礼物不要送给你黑色。”

蔡方元也跟着点头：

小方元“对啊，我还以为你就喜欢黑色呢，又酷又耐脏。”

蒋荞楠眨了眨眼，理所当然地说：

楠楠“因为哥哥每次跟我去商店，都会盯着蓝色的东西看好久，他只是没说出来而已。我都记着呢！”

蒋峤西握着干花的手顿了顿，心里忽然涌上一股暖流。他确实从没说过自己喜欢蓝色，可这个小不点却把他不经意的眼神和嘟囔都记在了心里。他低头看着盒子里的蓝色琥珀糖，心头暖暖的。

樱桃恍然大悟似的哦了一声，笑着说：

樱桃“原来如此，楠楠你观察得真仔细！”

蒋荞楠得意地扬起下巴，又往蒋峤西手里塞了一颗蓝色的糖：

楠楠“快尝尝！”

嘴里的甜味慢慢化开，蒋峤西看着盒子里的蓝色琥珀糖，又看向身旁正笑得眉眼弯弯的蒋荞楠。

她今天穿了件蓝色的棉裙子，是妈妈去年给她买的，洗得有些发白，却被她宝贝得很。

他想起第一次带楠楠去公园上玩，小姑娘指着天上的云说：

楠楠“哥哥你看，蓝色的天真好看！”

从那以后，她的发卡是蓝色的，书包上的挂件是蓝色的，连画画时都总把蜡笔盒里的蓝色用得最快。

他喜欢蓝色，从不是因为商店里的商品或天空的颜色，而是因为每次楠楠说起蓝色时，眼睛里都会亮起的光，比任何颜色都要明亮。

小杜尚“同桌，生日快乐。”

杜尚站在门口，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手里却紧紧攥着一双棉手套，那是双崭新的蓝色手套。他快步走到蒋峤西面前，把手套送给他。

小峤西“杜尚，这个愿望，我想送给你，你来许愿吧。”

余樵赶紧把蜡烛点上，火苗在晚风里轻轻跳动。蒋峤西合着眼，心里默念着愿望，目光却悄悄落在身旁的蒋荞楠身上。

许愿结束，蒋荞楠不等众人反应，就用手指蘸了点奶油往蒋峤西脸上抹。

楠楠“哥哥生日快乐！”

她笑得一脸狡黠，很快就被蒋峤西反手抹了一脸。六个孩子在院子里追着闹着，笑声漫过院墙，和天上的星光一起，把夜晚衬得格外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