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轨（三）

从群山离开后，蒋荞楠确实给杜尚写过信。她趴在书桌前，把省城的街道、学校的樱花树、和哥哥的日常都写在信里，字里行间满是对旧日时光的想念。

可每次揣着信封想去邮局，都被妈妈拦住：

梁虹飞“好好学习要紧，写这些没用的信干什么？别耽误时间。”

她偷偷把信藏起来，盼着能有机会寄出去，可日子一天天过，信始终压在抽屉最底层，后来连她自己都忘了放在哪里。

她也从没收到过杜尚或其他小伙伴的信。起初还会问妈妈有没有她的信件，梁虹飞总说“没有”，次数多了，她便明白了——

那些信，大概都被拦下了。

她偶尔瞥见蒋峤西对着空荡的信箱发呆，便知道哥哥和她一样，也在等一封永远不会来的信。

时间像流水，慢慢冲淡了记忆。群山的蝉鸣、院子里的蛋糕、伙伴们的笑脸渐渐模糊，那个被她小心折好、藏在铁盒子里的地址纸条，也蒙了灰，被遗忘在角落。

周五下午放学早，蒋荞楠背着书包站在一中门口等蒋峤西。夕阳暖暖地洒在身上，她数着校门旁的梧桐树叶子，忽然一个身影挡住了光线。

杜尚“你是蒋荞楠？”

男孩的声音带着点不确定，蒋荞楠抬头，看见一个和蒋峤西差不多高的少年，肩膀宽宽的，比蒋峤西壮实些，眉眼间透着熟悉的轮廓，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蒋荞楠“你认识我？”

她有些疑惑地问。

男孩笑起来，伸手挠了挠头：

杜尚“还留着妹妹头呢，楠楠？”

他往前凑了凑，声音里带着雀跃：

杜尚“我是杜尚啊！”

蒋荞楠愣住了，那些被遗忘的画面突然清晰起来——医院里的安慰、皱巴巴的地址纸条、拉着她的手不肯放的男孩……

杜尚“我是第一个转来省城上高中的。”

杜尚笑得一脸灿烂，眼角的弧度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杜尚“余樵和秦野云、蔡方元过段时间也会来，他们爸妈托了关系，转学手续快办好了。就樱桃，她说舍不得群山的爸妈，想留在老家上高中。”

蒋荞楠听得眼睛发亮，那些模糊的记忆瞬间鲜活起来，心里又酸又暖：

蒋荞楠“真的吗？你们都要来？”

杜尚“当然！”

杜尚用力点头。

杜尚“我昨天刚办完入学，在本来想找机会去你学校看你，没想到今天就在这儿碰上了。”

两人正说着，一中校门里涌出放学的人流，蒋峤西背着书包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女生。蒋荞楠一眼就认出来了，是岑小蔓。

岑小蔓是蒋峤西的同班同学，长得很漂亮，和蒋峤西关系好在学校里几乎人尽皆知。而且，她和梁虹飞的关系也不错，因为蒋荞楠不跟蒋峤西在一个学校了，梁虹飞就让岑小蔓看着蒋峤西，什么事都跟她说。

她看见蒋荞楠，立刻笑着走过来，亲昵地拉了拉她的胳膊：

岑小蔓“楠楠也在啊，等你哥呢？”

蒋荞楠不动声色地抽回手，点了点头没说话。她不喜欢岑小蔓，甚至有点讨厌她——

讨厌她总像影子一样跟着蒋峤西，讨厌她在蒋峤西打篮球的时候堵在操场门口送水。

可她只是妹妹，又能说什么呢？只能把不开心藏在心里。

蒋峤西走到近前，看见杜尚时愣了一下，随即认了出来，眼底掠过一丝惊讶：

蒋峤西“杜尚？”

杜尚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杜尚“同桌，好久不见！”

岑小蔓好奇地打量着杜尚：

岑小蔓“峤西，这是你朋友？”

蒋峤西没有回答，岑小蔓又转向蒋荞楠，递过来一袋包装精致的饼干：

岑小蔓“楠楠，这个饼干很好吃，给你。”

蒋荞楠笑了一下接过来，岑小蔓揉了揉她的脑袋。蒋峤西转向杜尚，问：

蒋峤西“你怎么在这儿？”

杜尚“我转来这儿上高中了，刚跟楠楠说呢。”

杜尚爽快地回答，目光在岑小蔓身上扫了一圈，没多问，又转向蒋荞楠：

杜尚“对了，你们周末有空吗？我们约个地方，我把群山的事跟你们好好说说。”

蒋荞楠刚想点头，岑小蔓就抢先开口：

岑小蔓“周末峤西要去参加物理竞赛培训，肯定没有时间去吧？”

蒋荞楠抿了抿唇，看了蒋峤西一眼，对杜尚说：

蒋荞楠“我周末有时间。”

杜尚笑着应好，挥手跟他们道别。看着杜尚离开的背影，她抬头看了看身旁的蒋峤西，又瞥见岑小蔓黏在他身上的目光，轻轻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