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微亮时,肖珏被晨露浸得一个寒颤,猛地睁开眼。
臂弯里的温热柔软让他浑身一僵,低头便撞见少女散落的衣襟,肌肤上斑驳的红痕在晨光里刺目得很。他下意识想抽回手,却带得怀中人体态一颤,那声压抑的呜咽像根针一样,扎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昨夜的记忆已经碎得不成样子——
他本是奉旨驰援鸣水战场,助父亲解困,却在半路遭敌军埋伏,中了这阴损的情毒。
肖珏“你……”
他喉结滚动,声音干涩。
话音未落,肖珏这才看清她手腕上那圈青紫的指痕,形状分明是他的指节印。
像是他失控时攥的。
愧疚瞬间漫过心口,混着说不清的烦躁。他明明最厌弃趁人之危,如今却……
他小心翼翼地脱下披风,那披风上还沾着敌人的血腥,此刻却被他裹住少女裸露的肩背。
少女抬起头,晨光恰好落在她眼底。那双眼睫湿漉漉地颤着,眼里盛着泪,深处藏着些他读不懂的东西,看不出善恶。
肖珏“秋月白……”
肖珏无意识地念出这个名字,是意识消散前,最后烙在脑海里的声音。
她被肖珏抱回军营时,天光已大亮。
小兵“将军,您终于回来了……”
声音戛然而止。没看错吧,将军怀里抱着一个……女子?衣衫不整的女子?
肖珏没有理会,抱着人径直进了主帐,帐帘落下的瞬间,听见外面有人低语:
小兵“封云将军从不近女色的……”
营帐外的窃窃私语,肖珏不用听也知道他们在议论什么。他肖珏自束发从军,不近女色,如今却抱着个衣衫不整的姑娘闯进军营,传出去怕是要被当成笑柄。
他将人放在床榻上,转身时撞见她怯生生的目光。这才想起,自己还没自报家门。
肖珏“肖珏,字怀瑾,你可以叫我肖将军。”
秋月白点点头。
肖珏端药回来时,她正在环视营帐。见肖珏过来,又变成一副胆小模样。肖珏早就已经注意到,她脖颈处有道浅浅的疤痕,像是被火灼过。
肖珏将药碗递过去:
肖珏“喝了。”
秋月白小口啜着,药汁苦涩,她皱着眉头喝了小半碗,不愿再喝了。
肖珏看着眼前的女子,眉峰不浓不淡,顺着眼尾自然扬起,眼瞳颜色偏浅,看人时总像含着点水光,可仔细瞧,那水光底下藏着点不肯安分的亮,是压不住的盘算。
左脸颊有颗小小的痣,颜色不深,倒让那张过分精致的脸添了几分活气。她的皮肤是真的好,白得匀净,透着自然的粉,一看便知是养尊处优惯了的。
即便是穿着不华贵,但她举止间都带着股说不出的矜贵。明明是怯生生的姿态,偏让人觉得她不该是这副模样,仿佛天生就该披着绫罗,戴着珠翠。
只有偶尔抬眼时,那点藏在眼底的东西会漏出来——不是单纯的怯,也不是全然的怕,是种清醒的、带着算计的亮。
肖珏了疑心,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断不会是那种会强迫女子的人。
可怀中残留的温软触感,她身上暧昧的红痕,还有自己身体里未散尽的异样灼热,都在无声地反驳。
秋月白将肖珏的表情尽收眼底。他的目光带着审视,不像看一个受害者,倒像在打量一件存疑的证物。
她知道,这人不傻。愧疚是真的,但怀疑也是真的。
肖珏“你是谁?家在何处?”
秋月白垂下眼睫:
秋月白“本……奴婢……是前朝长公主的侍女,叫秋月白。府里走水,奴婢慌不择路跑出来,就、就遇见了将军。”
她撒了谎,却又留了破绽。长公主府,这个名字足够他去查,也足够将自己摘干净。
肖珏没说话,只看着她。因为那点烧伤的痕迹,他早已让人去查昨夜何处失火,方才亲兵回报:皇宫西侧的长公主府意外走水,火势凶猛,前朝长公主……已葬身火海。
肖珏的目光扫过她身上的烧伤,又落回她那双看似无辜的眼睛。
肖珏“先安心住下。等战事结束,我再送你去处。”
帐帘晃动,带进些晨雾。
秋月白放下药碗,望着他挺拔的背影,忽然笑了。肖珏,字怀瑾,封云将军,玉面都督……这些名号她早有耳闻。传闻他杀敌时眼都不眨,不知道这样的人,好不好拿捏呢?
营帐外脚步匆匆,又要打仗了。只是不知这鸣水的硝烟,能不能烧到这营帐里来。她闭上眼,唇角勾起抹极淡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