胆小鬼（三）

梁虹飞的声音在喧闹的食堂里劈开一道冷缝，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蒋峤西没说话，还是跟着梁虹飞往外走了。

蒋荞楠不敢抬头，因为梁虹飞的目光直直扎在蒋荞楠脸上，那眼神太可怕了，带着厌恶、愤怒，还有一种让蒋荞楠浑身发冷的审视。

她下意识低头，攥着围巾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

食堂里静得能听见筷子碰到碗沿的轻响，群山小分队的几个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出声。

一整个上午，蒋荞楠都心神不宁。梁虹飞那眼神像个阴影，总在她眼前晃。放学铃声响起时，她磨磨蹭蹭地收拾好书包，心里七上八下的，一点也不想回家。

她怕回家，怕面对梁虹飞。可该来的总会来，推开家门，客厅里没有开灯，光线昏暗。梁虹飞就坐在沙发正中央，背对着门口。

梁虹飞“回来了。”

梁虹飞的声音没有起伏，听不出情绪。

蒋荞楠“嗯。”

梁虹飞“过来。”

梁虹飞头也没回。

蒋荞楠挪着步子走过去，站在离沙发几步远的地方，低着头不敢看她。

梁虹飞“今天在学校，很风光啊。”

梁虹飞缓缓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

梁虹飞“跟蒋峤西一起，戴着他织的围巾，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们关系好，是吗？”

蒋荞楠“不是的，妈……”

蒋荞楠想解释。

梁虹飞“不是？那是什么？啊？不是让你离他远点吗？你听不懂人话吗？”

蒋荞楠“他是我哥……”

梁虹飞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冷笑一声：

梁虹飞“他不是！你最好搞清楚自己的身份，也搞清楚他的身份！你们俩走那么近，像什么样子？传出去别人怎么看我？怎么看这个家？”

梁虹飞“蒋荞楠，我警告你，从今天起，你要是再跟他不清不楚，就别认我这个妈！”

蒋荞楠“妈，我们真的只是兄妹……”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在客厅里炸开。蒋荞楠被打得偏过头，脸颊火辣辣地疼，耳朵里嗡嗡作响。眼泪再也忍不住，大颗大颗地砸下来。

梁虹飞的手还扬在半空，胸口剧烈起伏着，眼神里是蒋荞楠从未见过的狠厉：

梁虹飞“我让你离他远点！听不懂吗？！”

蒋荞楠捂着脸，浑身发抖，恐惧像潮水一样将她淹没。她不敢哭出声，只能咬着嘴唇，任由眼泪汹涌。

梁虹飞“我告诉你，别挑战我的底线。我养你到十八岁，仁至义尽，但现在，你必须听我的！”

说完，梁虹飞转身坐回沙发，不再看她。

蒋荞楠捂着火辣辣的脸颊，跌跌撞撞地跑回自己房间，关上门，背靠着门板蹲在地上，压抑的哭声终于忍不住溢出来。

脸颊的疼远不及心里的恐惧和委屈，她不明白，为什么妈妈会这样。

接下来的几天，蒋荞楠过得浑浑噩噩。梁虹飞像一座冰山，在家里几乎不跟她说话，但那无处不在的低气压让她喘不过气。

冬令营比赛期间，蒋峤西给她打过好几个电话。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每一次都像在敲打着她紧绷的神经。她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心里又慌又乱，最终还是按下了拒接，或者匆匆接起，用最简短、最敷衍的话应付过去。

蒋荞楠“喂？”

蒋峤西“楠楠，我这边比赛还挺顺利的。”

电话那头，蒋峤西的声音带着点疲惫，却难掩温柔。

蒋荞楠“哦，知道了。”

蒋峤西“你在家还好吗？按时吃饭了吗？”

蒋荞楠“嗯，挺好的，吃了。”

蒋峤西似乎察觉到她的冷淡，沉默了一下。

蒋峤西“楠楠，你放心，很快就会结束了，你早点休息。”

蒋荞楠“好，拜拜。”

她匆匆挂了电话，不敢多说，怕被梁虹飞听见，更怕自己一开口，就会忍不住哭出来，忍不住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她把那条天蓝色的围巾藏在衣柜最深处，像藏起一个不能说的秘密。可那柔软的触感，那只小白猫，还有蒋峤西低头时眼底的温柔，总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脸上残留的痛感、梁虹飞冰冷的眼神交织在一起，让她无所适从。

蒋峤西的奥赛成绩是在一周后传回来的，满分。

这个消息像长了翅膀，先是在学校里炸开，后来连街坊邻居都知道了。蒋峤西直接入选国家队，清北的保送名额稳稳的。

傍晚，蒋峤西回来了。

他站在楼下，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蒋荞楠从窗户里看见他，噔噔噔跑下楼。

蒋荞楠“哥。”

蒋峤西抬头看她，眼底带着风尘仆仆的倦意，却亮得惊人。他抬手，像以前那样揉揉她的头发。

蒋峤西“回来了。”

他笑了笑：

蒋峤西“听说你这几天在学校都没怎么说话？”

蒋荞楠眼神闪烁了一下，避开他的目光：

蒋荞楠“没有，就是……有点忙。”

蒋峤西没再追问。巷子里传消息很快的，蒋荞楠被打的消息，蒋峤西一回来就听说了。

蒋荞楠“哥，你真厉害，那你周一就不用去上学了？”

蒋峤西却摇了摇头：

蒋峤西“我去上学。”

他顿了顿，声音放低了些，像是在说给自己听，又像是在告诉她：

蒋峤西“这一切，就快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