胆小鬼（五）

蒋荞楠拉起他的手，不顾他的愣神，也不管客厅里僵住的蒋政和梁虹飞，径直往门口走。

门外早已围了不少邻居，指指点点的议论声此起彼伏，都是被刚才的争吵声引来的。人群边缘，杜尚站在那里，眉头微蹙地望着这边，显然是被动静吸引过来的。

蒋荞楠没有丝毫犹豫，拉着蒋峤西的手，在众目睽睽之下穿过人群。经过杜尚身边时，她脚步微顿，对方却先一步递过几张纸币，眼神里带着担忧：

杜尚“先拿着用。”

蒋荞楠抿了抿唇，没说谢谢，只是用力握了握手里的钱，拉着蒋峤西快步离开。她的脊背挺得笔直，仿佛握着的不是一个濒临崩溃的少年，而是一份必须守护的勇气。

两人一路沉默地走着，直到远离了那片喧嚣。蒋荞楠找了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小旅馆，用杜尚给的钱开了一间房。

推开门，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一张床和一个掉漆的床头柜，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蒋荞楠刚想松口气，手腕却被蒋峤西轻轻拉住。

他转身从口袋里摸出一小盒创可贴和消毒棉片。那是他刚才路过药店时，用身上仅有的零钱买的。

蒋峤西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拿起她的手，先用沾了碘伏的棉片轻轻擦拭伤口，动作带着些微的颤抖，却异常认真。消毒水碰到破皮处，蒋荞楠下意识缩了缩手，他立刻停住动作，抬头看她，眼里满是紧张：

蒋峤西“弄疼你了？”

蒋荞楠摇摇头：

蒋荞楠“没有。”

他这才继续，仔细清理完伤口，又慢慢缠上纱布。做完这一切，他才松开手，指尖还残留着她皮肤的温度。

窗外的夜色正浓，将所有的争吵和纷扰都隔绝在外。这一夜，或许什么都解决不了，但至少此刻，他们暂时逃离了那个令人窒息的家，有了一片喘息的空间。

房间里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窗外的月光透过老旧的窗帘缝隙钻进来。肚子里隐隐传来的空响被刻意忽略，两人背对背躺着，却都觉得中间那点空隙像填不满的深渊。

蒋荞楠盯着剥落的墙皮，脑子里乱糟糟的。她不知道明天该去哪里，不知道怎么那个家该怎么回去……

身侧的人忽然动了。

蒋峤西翻了个身，黑暗中，他的呼吸离得很近，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冽气息。没等蒋荞楠反应过来，一只手臂已经轻轻环住了她的腰，将她往自己身边带了带。

她的身体瞬间僵住，隔着薄薄的衣料，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手臂的温度和微微的颤抖。

蒋荞楠“哥……”

她的声音有点发紧，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是该推开他，还是该放任这片刻的依赖。

蒋峤西“别动。”

蒋峤西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浓重的疲惫，还有一丝沙哑：

蒋峤西“就一会儿。”

他没有再进一步，只是维持着这个姿势，脸颊轻轻贴着她的后脑。蒋荞楠能感觉到他胸膛的起伏，还有那压抑在喉咙口的叹息。

蒋峤西“楠楠，是不是……只要我再厉害一点，就不用让你受这些委屈了？”

蒋荞楠鼻尖一酸。她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可她从没想过要他做什么，从小到大，他已经护了她太多。

蒋荞楠“不是你的错。哥，我们都会好起来的。”

这句话说得没什么底气，连她自己都不信。

蒋峤西没说话，只是手臂收得更紧了些，将她完全圈在怀里。两人的身体贴在了一起，隔着两层薄薄的衣服，能感受到彼此的体温在慢慢交融。

蒋荞楠的心跳得飞快，像要撞开胸腔，一种陌生的、让她心慌的情绪在心底蔓延。这已经超出了兄妹间的亲近，带着点危险的甜腻，像走在悬崖边，明知该后退，却动弹不得。

她想推开他，手指刚碰到他的胳膊，却被他轻轻抓住。他的指尖很烫，力道带着不容拒绝的执拗。

蒋峤西“别推开我，就今晚……让我抱抱你，好不好？”

近乎卑微的恳求，像一根针，轻轻刺在蒋荞楠心上。她能感觉到他身体的僵硬，知道他和自己一样，被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困住了。

蒋荞楠“哥，我们……”

蒋峤西“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

他知道他们是兄妹，知道有些念头是错的，是禁忌，是会被全世界唾弃的。所以他把那些汹涌的、快要破土而出的喜欢死死压在心底，只用哥哥的身份守着她，护着她。

黑暗中，蒋荞楠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滴落在她的发间，她想说什么，却被他更紧地抱住。

蒋峤西“睡吧。”

他的声音带着鼻音：

蒋峤西“醒了……就什么都好了。”

蒋荞楠没再说话，只是转过身，将脸埋进他的胸口。熟悉的气息包裹着她，像一张柔软的网，让她贪恋，又让她恐惧。肚子里的饿感还在隐隐作祟，可此刻，心里的混乱和酸涩早已盖过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