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蒋荞楠睡得沉了些,呼吸渐渐平稳,鼻尖偶尔蹭过蒋峤西的衣襟。他却再无睡意,睁着眼望着窗帘缝隙里漏进来的那点月光,手还保持着环住她的姿势,不敢动,怕惊扰了她难得的安稳。
怀里的人很轻,像一片羽毛,却又重得让他喘不过气。
蒋峤西忍不住想,自己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她滋生出那些不该有的念头的?
他在这个家里活得像个影子。蒋政和梁虹飞要他成为蒋梦初那样的人,成为他们期望的样子,连亲戚邻居看他的眼神里,也总带着“可惜不是老大”的惋惜。
只有在蒋荞楠这里,他才是蒋峤西。不是谁的替身,不是谁的期望,只是她的哥哥。
可什么时候,这份“哥哥”的身份开始变得不够了?
他清楚地知道这不对。他们是兄妹,哪怕不是血脉相连的亲人,有些界限也绝不能越。可心脏偏要和理智作对,每一次她依赖地靠过来,每一次她叫他“哥”,每一次她对着他笑,那点不该有的喜欢就疯长一寸,像藤蔓似的缠得他快要窒息。
怀里的人动了动,似乎要醒,蒋峤西立刻屏住呼吸,收紧了手臂。蒋荞楠迷迷糊糊地往他怀里缩了缩。
他的心跳骤然失序。
蒋峤西缓缓低下头,鼻尖顶着她的额头,那股熟悉的清香钻进鼻腔,让他喉结忍不住滚动了一下。
蒋峤西“楠楠……”
他在心里无声地叫她的名字。
蒋峤西“如果……如果我们不是兄妹就好了。”
他轻轻放开些力道,怕勒得她不舒服。
她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她视若依靠的哥哥,从小心里藏着这样肮脏又汹涌的秘密。
也好。
蒋峤西何尝没想过,没有血缘的他们,为什么不能更进一步?
他可以赚很多钱,带她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去一个没人认识他们的城市。租一间有阳台的房子,她可以在那里种满喜欢的植物,他可以每天下班回来给她做她爱吃的糖醋排骨。他们可以像普通情侣一样,牵着手逛超市,窝在沙发上看电影,不用再顾忌任何人的眼光。
这个画面太美好,美得让他几乎要溺进去。
可下一秒,蒋峤西就停止了这个想法。
怎么能呢?
他怎么能这么自私?
如果真的走到那一步,别人会怎么看她?
养女和哥哥,光是这几个字,就足够让流言蜚语把她淹没。蒋政和梁虹飞会怎么对她?同学、邻居,只会用更刻薄的眼神议论她。她那么好,那么干净,凭什么要被拖进这些污言秽语里,承受那些不堪的指点?
他想起小时候,有不懂事的小孩追着她喊“没人要的孩子”,她红着眼圈却不肯哭。那时候他年纪小,只会把那些小孩打跑,可现在他知道,有些伤害,不是拳头能挡得住的。
她值得更好的。
值得一个光明正大的未来,值得被人捧在手心,也许是杜尚,也许是其他人……但不是跟着他,背负着“禁忌”的名声,在别人的唾沫星子里艰难地活着。
蒋峤西“楠楠,楠楠……”
他在心里无声地念着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蒋峤西“哥不能让你受这些苦。”
哪怕这份克制会让他自己疼得快要死掉,也不能。
蒋峤西闭上眼,将脸埋进她的发间,贪婪地呼吸着那让他安心又让他痛苦的气息。就这样吧,就这样做她的哥哥,守着她,护着她,把那些不该有的心思烂在肚子里,烂到骨头里。
至少,他还能这样抱着她,以哥哥的名义。
窗外的月光悄悄移了位置,照亮了床头柜上那瓶没来得及收起来的碘伏,也照亮了蒋峤西眼角那滴无声滑落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