胆小鬼（八）

蒋峤西和蒋荞楠几乎不回那个家了，仿佛那栋承载了太多复杂情绪的房子，成了谁都不愿触碰的禁地。

蒋政大部分时间守在医院陪梁虹飞，偶尔回去拿些东西，也只是匆匆来去，偌大的屋子里，多数时候空无一人。

梁虹飞出院后，精神头总有些恍惚，她推开门，鬼使神差地就往蒋峤西的房间走。

她站在楼梯口，目光扫过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书架上空荡荡的，那些奥赛获奖证书、奖杯，空空如也。

都被蒋峤西亲手扔掉了。像扔掉一件无关紧要的旧物，决绝得不留一点痕迹。

回到学校的日子，对蒋荞楠来说算不上舒心。不知是谁先起的头，关于她和蒋峤西的流言在学校里悄无声息地飘得到处都是。

同学“你看她跟蒋峤西走那么近，哪像普通兄妹啊……”

同学“听说她爸妈走得早，一直跟蒋家过，保不齐……”

同学“……但是他们郎才女貌，还是很般配的。”

同学“嘘，小声点，蒋荞楠可是年级第一，别让她听见。”

这些话总在课间操的队伍里、走廊的拐角处、食堂排队时钻进耳朵里。蒋荞楠起初还有些不自在，但转念一想，嘴长在别人身上，她管不住，也懒得管。

她和哥哥清清白白，十几年的相处早就刻进骨子里，那些捕风捉影的话，不过是旁人闲得发慌的臆想。

倒是杜尚，每次撞见有人嚼舌根，总会梗着脖子怼回去。

杜尚“你们嘴里积点德！楠楠跟她哥什么关系，轮得着你们瞎编排？再让我听见一次，看我不把你们这话捎给你们班主任！”

一来二去，有杜尚这尊“门神”镇着，流言渐渐淡了。只是蒋荞楠身边，除了同桌班小叶，在高一年级里，再没什么亲近的朋友。大家看她的眼神总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她也乐得清静，下课要么刷题，要么趴在桌上看窗外，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过着。

没过多久，蒋峤西也回了学校。他像是彻底放下了集训队的事，两人还是像从前一样，早上在校门口碰面，一起进教室；傍晚放学后，并肩走出校门。偶尔飘来的几句闲言碎语，他们就当做什么也没听见。

变故发生在一个周三的下午。

第二节课刚下课，蒋荞楠正低头整理笔记，教室门口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她抬头望去，就见梁虹飞站在门口，脸色苍白，头发有些凌乱，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

梁虹飞“蒋荞楠！你给我出来！”

梁虹飞的声音尖利，带着一种近乎歇斯底里的激动，瞬间让喧闹的教室安静下来。

蒋荞楠心里咯噔一下，站起身往外走。走廊里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学生，指指点点的目光像针一样扎过来。

梁虹飞“都是你！是你毁了峤西！他好好的前程不要，就是为了你！”

蒋荞楠“妈，您说什么呢？”

梁虹飞“别叫我妈！”

梁虹飞猛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狠狠甩在蒋荞楠脸上。

梁虹飞“你自己看！你们干的好事！他为了你，连清北都放弃了，连我这个妈都不管了！连家都不要了！”

照片轻飘飘地落在地上，周围的人都伸长了脖子去看——

那是一张被剪过的合照，边缘参差不齐，原本该有的其他人都被剪掉了，只剩下并排站着的蒋峤西和蒋荞楠。更刺眼的是，两人中间的位置，被人用红线缝了起来，线脚歪歪扭扭，两人的身影被强行拉到了一块儿，透着一种诡异的亲密。

蒋荞楠从不知道有这样一张照片，更不知道蒋峤西藏着它。

她的脸一下子白了。

梁虹飞“你看看这照片！”

梁虹飞还在哭喊，声音穿透人群。

梁虹飞“他不是心里有鬼，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为了你，连清北都不要了，你满意了？！”

蒋荞楠“我没有……”

周围的议论声瞬间炸开了锅，比之前任何一次流言都要汹涌。

同学“我的天，蒋峤西真喜欢他妹妹啊？”

同学“小说照进现实？这也太刺激了吧！”

同学“那张照片……蒋峤西是阴暗妹控啊……”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猛地从人群里挤出来，是蒋峤西。他脸色铁青，一把将蒋荞楠拉到身后，对着梁虹飞低吼：

蒋峤西“妈！你闹够了没有！”

梁虹飞看到他，情绪更激动了：

梁虹飞“我闹？蒋峤西，你看看你为了她做的这些事！你对得起谁？！”

蒋峤西紧紧攥着拳头，指节泛白，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挡在蒋荞楠身前的背影，在周围嗡嗡的议论声里，显得格外僵硬。

那一刻，全校的人都信了——

蒋峤西喜欢蒋荞楠，那个他从小护到大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