胆小鬼（九）

蒋峤西把自己关在杜尚家的客房里，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只有手机屏幕偶尔亮起一点微光，映着他满是红血丝的眼。

怎么办呢？

他不敢去想学校里那些看向蒋荞楠的目光，不敢去想梁虹飞歇斯底里的脸，最不敢想的，是蒋荞楠当时惨白的脸色。

他才十七岁啊。十七岁该想的是明天的测验、周末的篮球赛，而不是怎么面对自己藏了十几年的心事，怎么跟从小护到大的妹妹坦白——

那张照片，不是谁的陷害，是他自己一针一线缝起来的。

他喜欢她，喜欢的不行。

那天在走廊里，他挡在她身前，可后背能清晰感受到她的颤抖。他甚至不敢回头看她的眼睛，怕从里面看到厌恶、恐惧，或是别的什么能把他彻底击垮的情绪。

蒋荞楠请了假，他也请了假。两栋相邻不远的房子，却像隔了条跨不过去的河。

第五天傍晚，蒋峤西终于鼓起勇气，在樱桃家楼下等她。蒋荞楠下来的时候，眼睛下面有淡淡的青影。看到他，她脚步顿了顿，没说话，只是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

蒋峤西“楠楠，那张照片，对不起……”

蒋荞楠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没接话。

蒋峤西“我知道这很恶心。”

他用力闭了闭眼，像是在强迫自己说出那些压在心底的秘密。

蒋峤西“从很早以前……我就不只是把你当妹妹了。”

蒋峤西“我知道这不对，所以一直没说，我想瞒着，想就这么陪着你……可我没忍住，才会做那种蠢事。”

蒋荞楠“蒋峤西，别说了。”

那声“蒋峤西”，像一把钥匙，打开了蒋峤西心里最不敢触碰的角落。他知道，有些东西，从这一刻起，彻底不一样了。

接下来的日子，是漫长的沉默。他们不再见面，即使住在同一个小区，也像是隔着两个世界。蒋峤西每天对着天花板发呆，心里反复掂量着一个决定。

他不能再这样待下去了。他的存在，对蒋荞楠来说，本身就是一种煎熬。

一周后，蒋峤西再次找到蒋荞楠。还是在樱桃家楼下，还是傍晚，只是这次，他的眼神里多了些决绝。

蒋峤西“楠楠，我要走了。”

蒋荞楠抬头看他。

蒋峤西“还记得那个在香港的表哥吗？我要去香港，然后从那里留学……”

他别开眼，不敢看她的眼睛。

蒋峤西“可能……要待很久。”

他顿了顿，过了一会儿才说出后面的话：

蒋峤西“我需要点时间……你也需要。等我想明白了，或许……或许那时候再回来。”

蒋荞楠“去哪儿留学啊？”

她还是没能忍住不和蒋峤西讲话。蒋峤西看着他笑了，眼圈有些红：

蒋峤西“美国、英国、意大利……都有可能，我会给你发信息的。”

蒋荞楠“你什么时候走？”

蒋峤西“楠楠，祝你以后……一切顺利。”

蒋峤西没回答，他转过身，不敢再停留。他怕再多看一眼，就会动摇这个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他知道这个决定很懦弱，像个逃兵，但他想不出别的办法了。

有些感情，从一开始就注定是禁忌，而他，除了逃离，别无选择。

飞机起飞时，蒋峤西看着窗外越来越小的城市轮廓，眼眶终于湿了。他看着那张被红线缝过的照片，手指轻轻抚过上面歪歪扭扭的针脚，像在触碰一个永远无法实现的梦。

怎么办呢？

或许，离开，是他唯一能为她做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