胆小鬼（十五）

挂了杜尚的电话，蒋荞楠盯着天花板发呆，眼泪还在无声地淌。门被轻轻敲响，是杜尚，手里提着她爱吃的蛋糕，还有一杯热可可。

杜尚“刚路过甜品店，想着你可能想吃点甜的。”

他把东西放在桌上，声音放得很柔。

杜尚“哭了这么久，是不是饿了？”

蒋荞楠没动，他就拆开蛋糕盒，叉起一块递到她嘴边：

杜尚“就吃一小口，嗯？”

她张嘴咬住，奶油的甜腻在舌尖散开，心里那股尖锐的疼好像缓和了些。杜尚就这么一口口喂她，没再多问蒋峤西的事，只是偶尔跟她搭句话。

蒋荞楠“杜尚，我是不是很没出息？”

杜尚“怎么会。心里装着事，哭出来才正常。你要是憋着，我才更担心。”

蒋荞楠“我就是不明白，我们做了十几年亲人，为什么他能这么狠心？可他若是真狠心，为什么不一直狠心下去，为什么又要突然发信息？”

蒋荞楠“我为什么不能狠心一点呢？他一条短信，我就成这样了。”

杜尚“那说明你真的在意过，这不是错。但楠楠，在意不代表要被困住。你看，即使是阴天，天还是会亮，你还有我们，还有大学要上，这些都比一条没头没尾的短信重要。”

蒋荞楠低下头，没说话，只是把头埋进了他的怀抱里。

暑假过得浑浑噩噩，开学季到来，蒋荞楠拖着行李箱走进清北，看着周围朝气蓬勃的同学，心里却空落落的。

以前她所有的目标都很明确。考高分，进蒋峤西读过的高中，后来为了怀念蒋峤西和证明自己，就参加了奥赛，保送清北。可现在，目标达成了，她却迷失了方向。

课堂上她总是走神，课本翻了几页就看不进去，社团招新热热闹闹，她却连走近的勇气都没有。日子一天天过，她像个幽灵一样在校园里飘着，情绪低落到了极点。

这天晚上，她坐在宿舍楼梯间，看着窗外的月亮发呆，手机响了，是杜尚。

杜尚“楠楠，我到你们学校门口了，出来拿点东西。”

她慢吞吞地走到校门口，杜尚手里提着一大袋零食，还有一个暖手宝。

杜尚“北京秋天冷得快，给你备着。”

他上下打量她，眉头皱起来：

杜尚“你怎么瘦了这么多？脸色也不好。”

蒋荞楠扯了扯嘴角，想笑却笑不出来：

蒋荞楠“可能是不太适应。”

杜尚“我看你是把自己关太久了。”

杜尚叹了口气：

杜尚“明天周六，我带你去外面转转？”

她本想拒绝，可看着杜尚眼里的担忧，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那天的阳光很好，杜尚给她讲他在北京上学的趣事，讲得眉飞色舞，逗得她终于笑出了声。

可这样的快乐太短暂，回到宿舍，那种空落落的感觉又卷了上来。她开始整夜整夜地失眠，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甚至觉得活着没什么意思。辅导员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建议她去看心理医生，诊断结果是中度抑郁。

拿到诊断书的那天，蒋荞楠异常平静，好像早就料到了。她给杜尚发了条消息，只有三个字：

我病了。

杜尚几乎是立刻打来了电话，声音里带着她从未听过的慌乱：

杜尚“楠楠，你别怕，我现在过去！”

他赶到的时候，蒋荞楠正坐在医院外面的长椅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地面。杜尚冲过来，蹲在她面前，握住她的手：

杜尚“别怕，有我呢。医生怎么说？我们好好治，一定能好起来的。”

她看着他，声音轻飘飘的：

蒋荞楠“杜尚，我好像一直都在为别人活。小时候听爸妈的，后来追着蒋峤西的脚步跑，出事之后，我不知道是忘不了蒋峤西还是想向梁虹飞证明自己，来到了这里。现在……我不知道自己要什么了。”

杜尚“那你就为自己活一次。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不想做什么就不做。哪怕什么都不做，我陪着你也行。”

没过多久，杜尚跟学校申请了校外住宿，在离两人学校都不远的地方租了个小房子，把她接了过去。他每天早上帮她买好早餐，晚上陪她散步，周末带她去看画展、听音乐会，变着法儿地让她开心。

有天夜里，蒋荞楠又失眠了，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路灯发呆。杜尚悄悄走过来，从身后轻轻抱住她。

杜尚“又睡不着？”

他把脸埋在她的颈窝，声音闷闷的。

杜尚“楠楠，别胡思乱想好不好？我真的很怕……很怕你会丢下我。”

蒋荞楠没说话，他按着她的肩膀让她转过身，握住她的手，把脸埋进她的手心，温热的呼吸打在她的皮肤上。

杜尚“活下去，楠楠……”

他一遍遍重复，声音带着颤抖：

杜尚“我心给你了，你能不能试着像喜欢蒋峤西一样，喜欢我？”

杜尚“为了我，活下去，好不好？”

手心传来他眼泪的温度，她抬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这个一直陪在她身边的人，有多害怕失去她。

那天晚上，杜尚送她回房间时，在她唇边轻轻印下一个吻。

杜尚“楠楠，不管过去怎么样，未来有我呢。我陪着你，我们一起走出来，好不好？”

蒋荞楠看着他眼里的光，那光很亮，驱散了她心里的一些黑暗。